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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2 / 2)


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是职业病了,给张小桐写信写到一半居然会想起收购mirabils,简直无可救药。双手运指如飞,在错字连篇的拼音输入法中我暂时完成了给张小桐的第一封电子邮件。明天我会拿着笔记本电脑到公司,通过公司的专用网络发给远在美国的张小桐。

我写完长近万字的情信之后,天已经彻底亮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一个懒腰,有一种接近完成一部的成就感。我记得卡夫卡在自己日记里曾经这样描述过自己通宵写之后的感觉,“双腿麻痹到几乎不能行动,但内心充满喜悦”。我站在房间里揉着脖子对这位奥地利作家遥遥致敬,他的确是一个敏感能体会他人内心的人。

等身体上的酸痛渐渐消失之后,我合上笔记本走出房间,看见老妈正在厨房忙着。成年人总是要比孩子早起一些,以前小时后我很不能理解家长们为何能在让我们睡觉后又看了很久电视,第二天还能那么神采奕奕。后来工作之后,我懂了。

年龄增长所带来的一些变化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我妈听见我从房间里出来的声音,回头对我一笑:“起来了?”

我看她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的背影,心里霎时间充满“家”的感动,嗯了一声:“起来了。”

“去洗把脸,来吃饭。”

我答应一声,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在里边把自己脸弄干净头发整好之后,出来就看见了桌子上的饭菜。

拉椅子坐下,我看着母亲又进了厨房,忍不住喊了一声:“妈,你也一起来吃吧。”

“行,这就来。”

我盛了粥,没动筷子等她忙完。没几分钟,她端着最后一盘菜坐到我对面了。

“我爸呢?”

“去看你大伯了,你大伯的鲜花礼品店今天开业。”

我恍然大悟噢了一声,看来之前给他们的那些项目还是挺来钱的,这样也好,自己有了生意,以后也不用我们“照顾”了。

我低头吃饭,吃了几口觉得气氛不对,发现我妈正盯着我看,眼神似笑非笑,有点诡异。

其实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笑什么,但这个话头我绝对不能主动起,只好继续闷头吃饭。

一碗粥喝完了,又盛一碗。

母亲大人似乎觉得看我吃饭更有趣一点,笑眯眯看着我:“慢点吃。”

我听着觉得极其心虚,瞄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吃。

正打算把一口粥咽下去,冷不丁听见她老人家问道:“你小桐姐好像很喜欢你呀……”

我从头到脚一哆嗦,嘴里的东西一下子把自己呛得不能动,拼命咳嗽了半天,喷得饭粒四溅,过了半天才缓过来。

随手扯了一条纸巾擦嘴,我故作镇定慢悠悠地说:“你儿子比较聪明嘛。”

我妈又递给我一张纸巾,笑眯眯地说:“好像没这么简单吧?”

“也复杂不到哪去。”我继续擦嘴掩饰自己的心虚,并试图岔开话题,“妈,您最近别忙了,咱们去四川玩几天吧。”

老太太对我这种三流手段一点也不动摇,看来靠事业成就唬他们也就是一段时间罢了,没几天我又被打成那个在他们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其实这么想想,还是比较幸福的。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小桐姐去美国是你安排的吧?”

我点点头,承认了。

“你舍得?小桐对你可比对你小姨小姨父都好。”

我挠头:“这个不是舍得舍不得的事……任何事都要有个取舍。再说现在去美国还容易一点……”

说到一半我停住了,我怎么能知道以后去美国容易不容易呢?这种大胆预测未来的事还是少说点好……我转移了话题:“将来国内有钱人更多了,想出国移民的都挺麻烦,提前办了也好一点。”

我妈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我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对待。

“行文。”

“哎。”

“最近这段日子,我和你爸围着你说了不少话。”

“嗯。”

“我们老了……”

“别别,您哪儿老了?我都看不见您眼角有纹,走大街上还有人把您当刚30的来着……”

“臭小子别贫嘴,听妈说。”

“是是……”

“我们老了,可能想法真的跟不上你们了。我和你爸说了很多,这几年你的变化我们基本上没察觉,我们这父母当的不称职……”

我听得心里难过,瞬间心头又涌起这几年和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一切。家庭,个人,孩子,长辈,沟通,交流,沟壑,摩擦,误会,宽容……这些东西也许永远没有最好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但一定有更好的办法相逢。

“你们很好,我现在很幸福。”

我是低头说完这句话的,我不太希望她看见我的表情。

“我和你爸想过了,既然你能自己对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就做下去吧。只是你现在别忘了,你要为更多人负责。”

我点头,这个我早就明白。

“小桐是个好姑娘,你们还小,但是妈相信这些事你都已经能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把握。”

我小心翼翼地应诺,这种事还是能避就避……不要正面回答。

说完这些话,母亲大人也开始吃饭了。

我边吃边想,还是自己妈对自己好啊,儿子泡她妹妹的女儿都不管……

****

吃完饭我妈去股市,我告诉她年初股市大爆之后可能有低潮,要小心,我妈对我这方面的本事还是很信得着的,拍拍我的头出门了。剩下我一个人又开始无聊。

没有张小桐的日子还真是难熬。

穿上衣服走出门去,满大街的车水马龙,新年后的蓬勃景象,仿佛跟我全无干系。

去到周广成的店里,我看见满屋子的狼藉,人倒是都醒了,在走廊上能听见一溜儿的刷牙漱口声,周广成像个洗浴中心按摩的一样批了条大毛巾坐在沙发上发呆。

“怎么这样?”我朝他脸上晃手指,“还没解酒?”

“早醒了。”周广成看见我进来,略呆滞的眼神才回过一点神,“你怎么来了?”

“忙完国际大事了。”我在他身边坐下,“怎么样?现在生意还行?”

“还行,人渐渐多了。”周广成看着几个朋友拿着漱口水和牙刷进进出出,说,“我们一人拉点人来,生意就有了。关键是我们家老爷子,特别反对我这个事,跟我打了好几次了。”

“你怎么解决的。”

“跟他闹呗。”周广成从茶几上拿起烟,“这几年他也习惯了,自从他跟我妈离婚之后,我们俩从来没好好坐下说过话。”

我看着周广成,不知说什么好。

吐了一口烟圈,周广成悠悠地道:“没事,顶下来了,他说半年之后效益不好就让我关门,还跟我约法三章,让我得去上学。”

我点点头:“去吧,咱们一起去。”

话刚说完,电话响了,很久没见的鲁倩在电话那边快乐无比地跟我说:“周行文,我逃学了,来陪我玩吧。”

我无比尴尬地看着周广成:“听说……食言而肥是要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