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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倚门卖笑的老妇

第90章 倚门卖笑的老妇

第90章 倚门卖笑的老妇

曙光乍现十分,洛阳城在望。

李恪在黎明到来之前,就已经很自觉的离开了程小七的舱房,虽然,松开怀里的人儿是那么的不舍,可李恪知道,为了以后长久的幸福,目前必须忍耐。

父皇的百骑司是由宦官掌控的密探机构,手下的探子无处不在,李恪可不认为自己出了京城就能摆脱父皇的巨大阴影了,必须小心谨慎,隐忍克制,才能够陪着心上人一同平安归来。

所以,叫醒程小七的,是阿九。

程小七慵懒的叫了声:“阿恪,洛阳到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不屑的讥笑声:“醒醒吧老姐,你的心上人早走了,要是他敢陪着你睡到现在,早就被抓起来丢进黄河了!”

程小七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单鹰坐在椅子上,面冲舱外懒洋洋的啃着一个梨,看看自己身边除了满脸笑容的阿九拿着外衣等着伺候,哪里有李恪的身影,不由得恼羞成怒,开口骂道:“死小子,你好端端一孩子,跟谁学的那么毒舌?要不是为了你,现在十万火急的时刻,我绝不会答应在洛阳停留的,再不识好歹,现在就掉头!”

单鹰就对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姐姐没辙,嘟囔道:“又不是白让你帮,我不是还陪你去北地吗!”

程小七气咻咻说道:“你是我弟弟,姐姐有危险,你跟着天经地义,还值得拿出来显摆?”

斗嘴的话,十个单鹰也斗不过程小七,熊孩子无奈闭嘴了。

程小七想起昨夜的鹣鲽情浓,不由得脸红脖子粗,遮掩的看向舱外,一下子就忘记了娇羞,惊叫道:“哇哦,洛阳城这时候就如此壮观了啊!”

是的,洛阳城不愧是天下雄关,城墙高足足八丈,护城河水浪滔滔,足有三丈宽,城墙上刀剑印痕斑驳,见证着朝代交替的金戈铁马。

程小七下船站在城下,一股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她站在历史的这头,看历史的那头,中间的1300多年忽然被折叠起来,让她处在交汇点上了一样。

大部分人被程小七留在船上,皇家的侍卫只带了两个,这也是她明白这些人除了保护,还同时有监视的作用才带上的,其他又带了十个程家的护卫,上岸进城。

程狗丢,也就是从北地回来报信的家将,是此行保护程小七的头目,他父亲爷爷都是程家家奴,家生子最是忠心不二,此刻,他已经拿着老程特意给小七开具的路引,通过了守城卫士的检查。

一行人走进洛阳城,不愧是后来被武则天喜欢的东都,这里的繁华比长安城丝毫不差,却多了几分自如,少了几分拘谨,街上人.流如织,贸易繁盛。

因为洛阳是大运河最重要的一段,占据着南北交易的中心位置,城里还有许多的异域商人来来往往,大唐盛世已经可以在这里看到端倪。

因为程小七心急如焚,故而,并没有拿出杜如晦给她以防万一的亲笔信,去找洛阳刺史杜延寻求帮助,而是在单鹰的带领下,直奔洛阳城西。

如果说,洛阳城是一个光鲜亮丽的美人的话,那么城西一定就是美人的咯吱窝,这里没有了大街上那种横平竖直的街道,也没有富丽堂皇的商铺,整个呈现出不良的繁荣,各类建筑如同蹩脚的积木,随意的搭建在任何地方。

没有任何格局可言的狭窄巷子里,到处都充斥着屎尿的味道,家家户户伸出来的竹竿上,晾晒着各类破旧的衣衫还有小孩子的尿布,地上奔跑着的娃娃,也都个个脏兮兮的,大冷天竟然好多没穿鞋子,手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冻疮,脸上也烂糟糟的冻破了的创口流着脓液。

棉花的心里充满着荒诞的不真实,她自打进入大唐,就是处在这个封建社会的金字塔顶层,哪里体会过这种民间疾苦,万没想到,贞观盛世之下,还有生活的如此困苦之人。

看着一行人鲜衣怒马,巷子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簇拥出来一大帮穿红挂绿的女子,这些人手里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丝帕,在空中甩着扑过来,对着那帮护卫们娇滴滴的叫喊:“各位爷,怎么有兴致来我们这里,走走走,家里有热茶热炕,进屋坐呀!”

一个侍卫挡在程小七面前威严的喝到:“我家主人来此寻访故人,尔等速速退下!”

程小七听到声音就笑了,这不是李恪那烂桃花是谁?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看到了她两辈子看到的最最荒谬的一幕---一个不满八十也有七十的老奶奶,头发都全白了,却包着一个红色的头巾,脸上涂抹着不知道用什么颜料弄出来的胭脂,还有好似石灰墙一般的灰白色粉末,皱纹多的能够夹死蚊子,偏偏嗲声嗲气的拽住单鹰的袖子,眨巴着浑浊的眼球:“爷,别看我们这里简陋,但简陋有简陋的妙处,您跟我进来就明白了。”

棉花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想笑,却硬是笑不出来,这老奶奶若是有半点其他赚钱的门路,也不至于走这条路啊!

单鹰带着泪音吼道:“齐奶奶,我是小鹰!”

那老妇如同受了惊吓一般,猛地退后好几步差点摔倒,其他女子拉住了她,看着英武挺拔的单鹰,再看看单鹰身后的一群侍卫,没有半点喜极而泣的表现,人人都满脸戒备。

齐奶奶问道:“你是小鹰?你都五年没回来了,不会是又闯了什么祸回来连累我们的吧?”

单鹰脸红脖子粗的叫道:“我找到我姐姐了,我是来帮大家的!”

一看没生意可做,那个齐奶奶抬手取下头上的红头巾,冷冷的看看单鹰说道:“小娃,当初老身就跟你讲过,我儿以及其他人,都是自愿追随你父亲送死的,我们不该你负担,但你也不要总惹了祸就躲到我们这里来,我等老弱妇孺,养活自己已经很难了,实在受不起你的牵连了。”

程小七看着单鹰整张脸都憋红了,委屈的大柿子一样却不知道如何辩白,再加上这些女人,仔细看看就没有四十岁以下的,却一个个都用最拙劣的东西把自己打扮出最妖艳的模样,从事最古老的职业来养活满地跑的娃娃,这是一种别样的凄惨。

“各位奶奶婶婶,我真的是小鹰的姐姐,但我并不是单雄信的女儿,大家不需要明白我是谁,只需要知道,小鹰是真心实意要帮助大家的就行,我给大家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钱,你们需要统计一下一共有多少人。”

程小七在毕竟是蓝田郡主,在程家又一呼百诺惯了,自然有一种威严高贵的气息,她一番话出口,这些女人终于相信了单鹰并不是得罪了这帮贵人,被人押送着来索赔的,登时欢呼雀跃,回去叫人去了。

齐奶奶也并不是旁人,乃是单雄信最贴心的结义兄弟齐国远的亲生母亲,单雄信穷途末路的时候,身边追随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齐国远。

一代草莽英雄,在这个时代若流行一闪而逝,却把浓重的苦难留给了老母妻儿,齐奶奶也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老,她今年刚满六十岁,却被生活活活折磨成这般模样,看程小七满脸诚挚,就把众人拉进她家,坐下叙话。

这个家,如果能勉强称为一个家的话,也只是一个破木板搭建的棚子,除了一张看上去略微有点干净的木板床,只是程小七跟单鹰走进去,加上老人家就没有地方站了。

程小七看看那张床,再看看老人破旧却干净的大红纱衣,以及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都不敢想象票.客上门时的情景,心口一阵酸疼。

“小娘子,老身不问你跟小鹰是何种关系,只是想告诉你,若你是个不愁衣食的贵人,想要接济我们一下,老身感激不尽,但若说是负担起我们全部人的衣食,纵然是你富比王侯,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我等老老小小一共482口,怀孕16人,若是生下孩儿能活下来6个,就是488口,这么多人吃喝用度是个无底洞。

小鹰说要替父亲照顾我们只是个孩子气的想法,你也不必当真,若你们带的有衣食,留下让我们度过这个寒冬就感恩不尽。”

程小七下意识问道:“既然有16人怀孕,干嘛只算六个孩子?”

齐奶奶惨然一笑,浑浊的老泪把脸上的红胭脂全部冲垮,整张脸更让人不忍直视:“小娘子看来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哪里知道穷人的日子,如此严寒,如此跑风漏气的屋子,产下的孩儿16个能活下来六个,已经是老身最好的预期了……

武德四年,也是冬天,我们中间有20有4个姐妹怀孕,两个怀的双生子,一共28个孩儿,产婆不肯来,都是老身接的生,只活了一个孩儿,却死去了八个产妇……”

程小七是个实习医生,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听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若是生活坏境好那么一丁点儿,也不至于28个新生儿只成活一个,还难产死掉八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