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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胡夹(1 / 2)


谢馥回了府,却不是很赶巧,管家高福告诉谢馥,高拱正与人在屋中议事,怕不能见。

所以谢馥直接回了自己的屋,预备着晚点再去。

没想到,眼见着到了晚饭的时辰,高拱那边派人来请,说是谢宗明来了这许久也没给接风,实在不对,今日正好有时间,安排上一场家宴,大家伙儿坐在一起,正好。

谢馥乍闻这消息就皱了眉。

家宴,那所有人都要去吗?

心里虽有疑惑,可也不能不去,谢馥拾掇得素雅一些,到了厅门口,果然看见了谢蓉的身影。

自打那一日交谈不欢而散之后,谢蓉就很识趣地再没来招惹过谢馥,看上去老老实实,真正的小家碧玉。

两人见面,谢蓉客客气气道一声:“妹妹好。”

谢馥裣衽一礼回了,便微微走在前面半步,与谢蓉一道入内。

厅内摆了一张大圆桌,上了几道凉菜,高拱与谢宗明已经坐在那里,正说着朝中近日发生的一些不要紧的事。

“馥儿见过外公,父亲。”

谢馥进门行礼,旁边的谢蓉也行礼,给两位长辈问安。

虽是家宴,可高拱脸上的表情却不很热络,抬手道:“都起来吧,大家也就随便吃吃饭,不用多礼。来,入座。馥儿坐到我这边来吧。”

此刻谢宗明是坐在高拱右手边,左手边的位置原本是给老夫人留的,可不知怎的,到了这个时候了,老夫人却还没出现。

谢馥略微迟疑:“外祖母还没到……”

“她近日身子不爽利,已经说了不来,你来坐下吧。”高拱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年纪已经不小,脸上皱纹横生,可在提起自己妻子的时候,高拱脸上的神情却颇为柔和。

谢馥知道高拱夫妻两人感情一向极好,老夫人也是个慈善心肠的人,只是子嗣稀薄,到头来也仅有高氏一女,还偏偏折在了很远的地方。

她刚来的时候,老夫人见了她,每每以泪洗面,后来干脆不见了。

据说,谢馥与高氏有几分挂相,老夫人是怕自己见了越发伤心。

只是今天……

为什么不来?

谢馥一面朝着高拱走,一面将目光朝谢宗明扫了过去。

谢宗明头上有微微的薄汗,在周围灯光的照耀下,带着几分光泽。

这是心虚。

谢馥觉得自己很平静,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高拱只能与谢宗明保持表面上的关系,可高老夫人却不然。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掌上明珠。

对谢宗明,老夫人心里是恨透了,即便是几年之后的家宴,也懒得搭理。

想必谢宗明自己也知道,不敢多问。

谢蓉也已经在谢宗明身边落座。

高拱环视了一眼,看谢馥坐下之后,扫一眼,座中还有两个空位,不由得眉头紧皱起来。

“他怎么还没来?”

除了高氏这个嫡女之外,高拱还曾有过几个女儿,以及一个庶出的儿子,取名高务安,也就是高妙珍的生父。

只是高务安颇不成器,成日里只知道在京城斗鸡走狗,丢高拱的脸。

今日好歹也是有家宴,都这个时候了,他人却没来,高拱立时就发了火。

管家高福去外面问了一圈,回来脸上带了几分尴尬神色:“大爷今天来不了了。”

只这么直的一句话,余下的却半个字没有。

高拱看了高福一眼,放在桌面下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竟没搭理这件事,直接道:“不等了,咱们开宴吧。”

谢宗明只觉得战战兢兢,这一位当朝首辅,颇有几分喜怒不定的味道。

同时,他看了一眼谢馥所坐的位置,只觉得这个便宜女儿周身都闪烁着金光。

从方才的情况看,高府大爷高务安根本是个不中用也不讨喜的,高拱半点不喜欢他,听说高拱孙女高妙珍还因得罪了谢馥要被禁足。

高拱……

也许算是个性情中人吧?

谢宗明已经开始盘算了。

这一场家宴,统共也就四个人,又根本没几个人说话,所以显得冷冷清清。

谢宗明与谢蓉父女两人着实吃出了一身冷汗,那样子不像是吃饭,倒像是上刑。

好不容易吃完了,谢宗明连忙起身告辞。

眼瞧着他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谢馥觉得有些好笑。

高拱看谢馥站着还没走,眼底的讽笑也收起来:“馥儿可是还有什么事?”

“事情没有,不过礼物倒有一件,还请祖父稍等。”

谢馥朝旁边满月一伸手。

满月眯着弯弯的月牙眼,把之前带回来的那个雕花盒子递给了谢馥。

这盒子颇小,很是精致,雕花纹路一圈一圈,正前方有一把小锁。

谢馥伸手接过,捧给了高拱。

“这是馥儿今日回来时候看见的东西,觉得外祖父正好需要,希望外祖父喜欢。”

谢馥很少送礼。

她的吃食用度一应都从高府出,若自己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也都从她娘的嫁妆钱里面走。

若她送礼给高拱,这钱也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今天的礼物不一样。

从不送礼的谢馥忽然送了自己东西,高拱一下好奇起来,就连旁边的管家高福都忍不住抬起眼来,悄悄看着那盒子,显然也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高拱一理袖子,就把盒子接了过来。

手指轻轻把小锁的插销往旁边掰开,而后掀开盒盖,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木质的纹理,朴实无华,一只简简单单的胡夹。

高拱,大家都叫“高胡子”。

曾有那么一阵,高拱听见别人私底下这样叫自己,很是生气。

可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谁叫自己满下巴的胡子,从来都乱糟糟的?

冬天时候,北京城的风一吹啊,高胡子觉得自己满嘴都是胡子。

现下看着这个简单的小夹子,高胡子着着实实地愣了半晌。

好半天,他才捧着盒子大笑起来。

“好馥儿,好馥儿,这东西我喜欢!”

高拱满面的红光,在厅中大笑起来。

管家高福也没想到,送来的礼物竟然是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根本不可能贵重到哪里去。只是瞧着老爷这么高兴,就知道二姑娘这礼物,真是送到高拱心坎儿上去了。

于是,高福会心地一笑。

高拱的笑声,向来极具穿透力。

谢宗明这时候已经走到圆门外面了,乍听见这声音,不由得停下脚步:“这是怎么了?”

他见高拱的时候,可从没见高拱笑得这么开心过。

谢蓉想起谢馥还留在里面,心下黯然,强笑了一声,酸溜溜道:“能把高大人逗笑,她也真是有本事,无怪乎在高府混得如鱼得水了。”

谢宗明没说话,只是盯着门口。

“爹,我们不回去吗?”

瞧见谢宗明半天没挪动脚步,谢蓉微讶。

谢宗明看她一眼,淡淡笑笑:“没事,我忽然想起找你妹妹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先回去吧。”

不是“你若乏了就回去吧”,而是“你先回去吧”,这意思就是不想自己在这里。

尽管心里好奇得跟猫爪子挠一样,可谢蓉毕竟不能留下,闷闷地行礼先走。

谢宗明就站在原地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笑声歇了,谢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厅内走出来,很快就到了门口。

谢宗明连忙叫一声:“馥儿。”

脚步顿住,僵硬。

谢馥脸上平和的笑意,也终于收住了,她抬起眼眸来,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谢宗明。

温文尔雅的谢宗明,可谢馥实在看不出这人到底有出色到什么程度,以至于高氏竟然舍弃了京城三千繁华,远嫁绍兴。

心思只转了一会儿。

夜色迷离,庭院之中亮着的灯盏,照不亮谢馥乌黑的眼仁。

她走上前来,对着谢宗明很恭敬:“拜见父亲。这么晚了,父亲等在这边,可是有什么事?”

兴许是没料到谢馥说话竟然如此直接,谢宗明有些微的尴尬。

他斟酌片刻,才开了口:“前段时间听闻固安伯府来提亲,被老大人拒了。我在想,你在京城这么多年了,也算是解了老大人的思念之情。你家终归还在绍兴,为着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只怕还是回绍兴为好。”

谢馥年将及笄,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尽管大明律说二十才可婚配,可大家早已经在暗中相看人选。

如今谢馥在高府,按理说高拱只是她外公,没道理直接插手她的亲事,更何况谢宗明这个父亲还在这里,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今日谢宗明提出让谢馥回绍兴,怎么看也都正常。

只可惜,谢宗明说话颇无底气。

谁叫这“外公”是高拱呢?

“毕竟高府是你娘的娘家,他日你若出嫁,依旧得回来。爹爹已经为你物色好了几个人选,回来你来看看,若能看上眼了,爹爹便为你牵线拉桥去……”

谢宗明想起之前已经没可能的固安伯府一桩亲事,真是疼得心里滴血。

还好这几日,因为固安伯府曾提亲的事情,让不少同僚都来询问谢宗明,探探口风,看看谢宗明这女儿如何。

时机也是正赶巧。

朝廷大计考察官员,入京述职,来京城的都是各州府县的正官,也正有时间联络联络感情。

所以,谢宗明就有了为两个女儿谋亲事的机会。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谢馥的神态。

谢馥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哪里还能不明白他意思?

“爹爹是想要接我回家,然后为我说上一门好亲事了吗?”

“正是这样。你大姐也说挺想你了,我琢磨着,这时候正好不错。看你与你大姐,也没昔日的矛盾。你放心,你回去之后……”

“父亲。”

谢馥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唇边挂着完美三分微笑:“这些年来,馥儿在高府,多蒙外祖父照顾,颇有恩德。贸贸然说离开,馥儿实在开不了口。于情于理,这件事实属正常。不如请父亲直接问外祖父,免得馥儿为难。”

“……”

那一瞬间,谢宗明真觉得自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