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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降维第18节(1 / 2)





  在一段坍圮的土墙拐角,他注意到了三个挤在一起的青年,他们身上的衣服脏兮兮且破破烂烂,面前摆着一只垢了底的破瓷碗,从他们丰润的脸颊五官来看,他们应该是那种实力低微到还没发生容貌异化的怪物。

  但是……

  乔昼停下了脚步,歪着头注视了他们片刻。

  也说不准呢,或许这三个人不但不是弱小的怪物,反而是少有的聪明家伙,就是对某些特殊职业的了解还不够。

  乔昼走过去,在他们面前停下,注意到他们的脊背线条同时绷紧了。

  “……华家是在这附近吗?”

  钟期听见那个忽然停下脚步的中年男人问,浑身的血都飙到了头顶,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两个朋友在不易察觉地哆嗦,于是一边用手按住他们,一边含糊地低着头故作不耐烦地回答:“不晓得!”

  那个中年男人得了回答之后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忽然又问:“附近最近的坟地在哪里?你们混街面的,不会不知道吧?”

  钟期也开始哆嗦起来了,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这次碰到的人和昨晚的那些怪物不一样,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上,抬手随意地指了个方向,打算把人骗走后马上跑路:“往前,直走左拐到头。”

  他的快速回答好像令那个中年男人满意了,对方笑了一声,把一个油纸包扔进他们面前那个用来装门面的破碗,抬腿离开前抛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倒是第一次见关系这么好的讨饭的,赏你们了。”

  等那个脚步彻底消失,钟期才猛然抬头,一张脸五颜六色的,眼中划过一丝恐惧,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淦!我忘了……”

  “忘了啥?”他的朋友还在不自觉地哆嗦,从生死关头活过来的后遗症。

  “你见过什么乞丐三五成群蹲一块儿的?又不是小乞丐要抱团……他们都是自己划地盘的,我们蹲在一起太奇怪了,被怀疑是迟早的事,可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提醒我们……”

  “难道他也是还有理智的活人?”

  钟期喃喃念叨了一句,腾地站起来,想要追上去问问,却发现对方已不知走到哪条巷子里了。

  钟期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伸手去解开瓷碗里那只油纸包,里面白胖胖的几个包子还散发着诱人的热香,他沉默了一会儿,被绝望和恐慌塞满的心忽然又多了一丝力气:“有包子,吃了我们再想想办法,搞清楚怎么活下去,总能活到国家来救我们的。”

  第24章 幽都夜行(三)

  乔昼解决掉了一个占手的油纸包后心情大好, 还难得善心大发提点了一下那三个看起来仍旧保有自我的倒霉蛋,脚下步伐轻快地迈进了一条弄堂,正遇上一个穿土布蓝大褂的妇人挽着菜篮子要出去买菜。

  她头上的发髻梳的光光的,圆溜溜一团扎在脑袋后, 脸颊下垂, 慈眉善目的面相, 见到有陌生人走过来,一丝狐疑从眼里闪过:“这位先生……”

  乔昼不慌不忙地停下脚步:“我也是头一次到这边,不认得路,大姐, 这边最便宜的坟地在哪儿?”

  妇人被他这个问题问懵了一瞬:“坟……坟地?”

  她面前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心酸愁苦的表情:“我从外地来,小女儿发黄疸没了,身上的钱为了治病都花完了,医院给联系的坟地太贵……”

  他说到这里时局促地搓了搓呢子软帽,神情里浮现出被生活催逼的穷迫酸楚。

  “哦……”妇人不疑有他, 放松下来,同情地点点头,伸手给他比划起路线来,“倒是有两个,一个在东边, 你要走有点远, 南边那个比较近……”

  乔昼听完后诚恳地道谢, 戴上帽子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那片坟地果然不是很远,他走了半个小时就找到了,荒凉的城市边缘, 起伏的坟茔连绵而去, 枯藤老树, 群鸦嘲喳,立着墓碑的坟包与草席卷不分彼此地混合在一起,说是乱葬岗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繁荣而野蛮的时代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完全是写实话语,飘零在街头的人一旦死去就只配得到一卷草席——大部分人连草席都不配拥有。

  乔昼嗅了嗅空气里腐烂骨肉和香烛混合产生的古怪味道,在边上站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抬起脚,顺着前人踩出来的小路往里走。

  很多瘦巴巴的尸体被随意扔在土堆上,用薄薄土层一盖了事,乔昼冷淡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新坟上,有些坟前会用简陋木板做个墓碑,石料在这个时代也是昂贵的东西,至少贫苦人家用不起,上点心的就用木头削一块墓碑出来,写上墓主的生卒年。

  新坟很好认,坟头土颜色湿润,坟前还有白幡飘荡,乔昼很有耐心地一块一块看过去,终于停在了一块墓碑前,视线定格在最后一行字上:生于民国初年一月十五,卒于民国六年四月十七。

  赤红的朱砂在木牌上画了一圈纹路,曲里拐弯如鬼画符,看着就特别邪性。

  坟前香烛还没燃尽,土色湿重,应该就是今天下的葬。

  乔昼盯着那行曲里拐弯的画看了半晌,朝墓碑深深三鞠躬,然后抄起一旁倒在地上的一块烂木板,捋起袖子就开始……挖坟。

  “你这是要干什么!”

  木偶从他的衣袋里钻出来,整个偶都傻了。

  它这短暂的偶生里,再没有见过比乔昼这个人还要不着调的家伙了,他们人类不都是很注重个人品德,且认为死者为大的吗?为什么它会碰到一个打劫如吃饭,挖坟如回家的奇葩啊!

  这家伙简直没有底线的吧!

  不说打劫打得那么熟练,一回生二回熟,捏人的手法娴熟的像是按摩店就业多年的盲人师傅,怎么连挖坟这种事都做的这么没有心理负担?

  活偶坐在乔昼衣兜里,看着坟头的土扬起如大雨倾盆,土层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消减下去,不知怎么的,忽然对自己之前答应为乔昼服务感到了由衷的庆幸。

  它一点都不想去思考如果它没有答应下来乔昼会对它做什么。

  “挖坟啊,看不出来?”乔昼忙里偷闲耐心地回答了木偶的问话,语气里有种对它智商的纯然担忧。

  木偶僵硬了片刻,一股气冲上了头顶:“我知道你在挖坟,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挖坟!你认识这个人?”

  乔昼快速否认:“不认识。”

  木偶咔吧咔吧地动着嘴巴,艰难地问:“那你为什么要……”

  乔昼把木板唰一下戳进泥土里,拍拍裤腿上的灰,弯下腰去,木偶才发现他已经把坟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