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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宴第2节(1 / 2)





  她闭了闭眼睛,伸手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呦。”真是钻心地疼。

  沈怜雪正在望瓷盆边上围破布,没注意女儿动静,待到角落里的水盆放好,她才松了口气。

  “希望今夜雨能停。”

  沈如意看着不甚健康却依旧能走能忙的母亲,眼睛又重新湿润起来。

  景祐十八年,她当时才七岁,沈如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看了一眼甚至还有肉窝的小短手,只觉得难以置信。

  难道,她这不是做梦,而是死后重生,回到了过去?

  沈如意恍惚之间,想到死后那些岁月,也想到灵魂飘摇看到的一切,突然心中大定。

  无论这是梦境,还是上苍垂怜让她重活一回,她都只管好好陪伴在母亲身边,母女两个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沈如意如此打算着,心里落定,仰头对母亲笑着说:“这日子好,趁着落雨,娘也在家里歇息一日,莫要再出门忙碌。”

  沈如意从小就很懂事,知道关心母亲,也知道不给贫寒的家里惹事,她会如此劝慰沈怜雪,沈怜雪心中感动,却并不觉有何不妥。

  “你这小大人,竟要来安排娘了。”沈怜雪打趣她一句,抬头见外面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心中又有些发愁。

  她手里是真的没有银钱了。

  眼看就要冬日,这租屋去岁便冷如冰窖,靠着典当母亲的旧物才勉强买了木炭烧炉子为生,今岁……她已经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好典当的了。

  她可以冷、可以冻,甚至饿上一两日都可,但女儿还那么小。

  她从来不后悔生下团团,却埋怨自己无法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跟着自己遭人白眼,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沈如意闭了闭眼,心里下了个决定,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沈娘子,你们娘俩都在家吧。”

  那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女音,每个字都跟得很紧,跟倒豆子似的让人喘不上气。

  沈怜雪一听这声音,脸色骤变。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咳嗽声就刺耳地响起来。

  沈如意抿了抿嘴唇,她从矮柜上取了冰冷的茶壶,往茶碗里倒了点冷水,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递给母亲:“娘,茶都冷了,少吃一口。”

  沈怜雪毫不在意那碗冷茶,她仰头一口喝下,顺了顺气,一边拍了拍女儿的头,感谢她的孝顺,一边对门外道:“孙大姐,你稍等,这就来。”

  她让沈如意再去穿一件厚褙子,自己则快步过去开门。

  单薄的门扉吱呀一声开了,门外一个银盆脸、体态丰腴的妇人笑眯眯站在那。

  她一张口就要人命:“沈娘子,你已经欠了我十日房租了。”

  第2章 脸面值什么钱?在命面前一……

  沈怜雪跟女儿被沈家赶出来后,一开始手里还有些体己,但她不舍得花用,同家中和善的老女使打听了租赁事由,这才寻了这个跟沈家隔了半个汴京的甜水巷楼屋。

  这一片都是普通的民巷宅楼,离汴河大街只有一刻,并不算远,生活很是便宜。

  只是租金也很高。

  她当时实在窘迫,老女使也知道她们母女两个可怜,没有找房屋牙子,直接托了老交情,给她们娘俩介绍了这个孙九娘。

  在这甜水巷子里,孙九娘手里握着两栋楼,靠近汴河大街一栋,甜水巷深处一栋。

  汴河大街那一栋自然是最好的,下面甚至还有并排的三间铺面,上面的租屋十几间,最小的开口就是五贯钱,沈怜雪便曾是小门商户的小姐,却也出不起这许多银钱。

  倒是里面这一栋,后面打横的小楼年久失修,被孙九娘隔了两间,当了临时塌房在出租,上面空出两间的租屋,一直没得人住。1

  两年前,沈如意还没从被家里赶出来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她性格本就柔弱,自也无法同孙九娘谈论租金,全靠老女使善心,替她们娘俩谈妥了租价。

  汴京的房子都是按日定价的,像这样的位置,便是屋况堪忧,一日也要一百钱,一个月便是三贯。2

  不过沈怜雪从沈家被赶出之后,便去衙门改立了女户,女户皆属于五等户,可以享有免除徭役,减免赋税的优待,租房时也能给房东减免税务,因此老女使便又给娘俩往下谈了谈,最后的房租定为两贯一个月,每日六十五钱便可。3

  能有个容身之所,房租还这般低廉,沈怜雪是相当感谢老女使和孙九娘的。

  只她到底万事不能求人,银钱上的往来能省就省,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好张口借钱。

  这会儿孙九娘正叉腰站在门口,脸上端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刺耳。

  “沈娘子,当年您家的老姐姐亲自来说,我也不好拂了长辈面子,这才给了一个低价,你满大街打听打听,谁家比我家这房子更便宜?”

  “住这两年,你日日都拖欠,我念你是个寡妇,生活不易,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如今这房租都已经拖了十日,可不得再拖下去了。”

  孙九娘天生一张利嘴,她在甜水巷两栋楼,男人便是早就没了,她依旧能供儿子读书,成了正正经经的读书之家。

  甜水巷里,大凡百姓都不惹她。

  沈怜雪自觉自己经常拖欠房租,从来笑脸迎人,但今日孙九娘嗓门太大,让她的脸从寡淡的惨白变得通红。

  “孙大姐,我……”

  她结结巴巴说了四个字,就被孙九娘打断:“别大姐大姐的,我一个乡下人,当不起沈小姐的大姐,这房租五日内要再是不交,你也别怪我心狠。”

  孙九娘是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多给宽限了五日,这十五日的房租足足一贯钱,她倒也没有嘴上那般得理不饶人。

  沈怜雪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她刚一张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