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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振衣飞石(2)(2 / 2)


前世确已绝路,他已经活不下去了。卢真实施的计划,客观而言也确实很成功。

倘若卢真在动手之前,向他坦诚一切,向他借头颅一用,他会同意卢真的计划。

事情的重点是,——卢真动手之前,并未问过他。

他失势了,他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卢真就迫不及待地代替他做了决定。

谢茂至今都记得卢真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持剑,仰面对自己宣布死亡的冷峻嘴脸。

他口中说“借王爷尊颅一用”,眼神里有悲愤,有决绝,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就是没有谢茂这个人。如他所说,王爷只是一个相借的“尊颅”,一个让他向东宫交投名状的物件。

“听说你擅习骑射,身手很好。”谢茂倚着凭几,散漫地歪在席上。

十六岁的信王殿下完美继承了文帝与淑太妃的俊美基因,长眉朗目,英姿勃发,风度肖父,薄唇轻撇,眸飞神光,又极肖似号称林族第一美人的淑太妃般俊美。他就这么懒散无章地往席上一撇,衬着孤灯流溢的昏黄光芒,就是一幅镌刻千年的风流画卷。

此前很少有机会见到信王的少年卢真看得呆了一瞬,脸就突突地红了,磕磕巴巴地说:“也不、也不是很擅……啊不,小的还、还行吧?”

他出身不高,撞大运才遇上了管闲事的信王,事上应对时,难免闹笑话。

“行就好。”谢茂才不管他闹不闹笑话,反正这辈子他是不会再把卢真留在身边了。

“衣大将军回京述职,他的大将军行辕就设在八十里外的青梅山下。明儿孤带你去见识见识,给你寻个上好的骑射师傅,好好上进。”

卢真哪知道自己本有机会做信王府的外侍长,更有半条皇帝命,都被谢茂喀喀喀砍断了。他只惊喜地想,若以王府侍卫候补身份去衣大将军麾下效力,出头就是七品武官,岂不是和县官一样大了?

“是!谢殿下提拔!小的一定好好上进,不给殿下丢脸!”

“呵呵。”



次日一大清早,谢茂就骑上马、带上侍卫,一路飞驰着往青梅山去了。

青梅山下有中军大营,大将军衣尚予七年前曾在此练兵,有将军行辕旧址。此次新帝御极,衣尚予回京朝贺兼述职,朝廷也没有给他另外安排地方,他又回青梅山行辕暂住。

谢朝目前仍在战时,与西北边陈朝,南面浮托国两面开战,武将权力极大。

衣尚予作为谢朝最能打仗的中流砥柱,他的大将军行辕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战报来回。

——谢茂就觉得他亲大哥(皇帝)是个傻逼。能打仗的大将军不放去前线,把人圈在京畿筑个行辕,遥控指挥前线作战?这可是古代!连个电话都没有的古代!

真当衣大将军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所以四个月后,秦州就被遥控掉了!

衣尚予治军严谨,不过,行辕嘛,常有各部官员往来,负责看门的小吏十分乖觉,见穿着一身四爪蟠龙王袍的谢茂带人打马而来,连忙差人入内报信,自己一溜烟蹿了过来磕头:“千岁吉祥!”

这动静把门前出入的几个将官都惊动了,纷纷退至一旁无声施礼。

谢茂驻马抬头,看着“大将军行辕衣”六字,笑道:“下马!”

按照规矩,身为一等王爵的谢茂,乘马进出大将军行辕并不逾越。

他当着众人的面,在大门口就下马步行,真就是对衣大将军的敬重。换了前几世,他还不敢这么做呢。——皇帝还活着呢,你一王爷对实权将军那么礼贤下士的,你想干嘛?

旁的将官此时都只能施礼,没资格上来搭话。

只有刚刚从行辕出来的衣飞石心中一跳,状若轻松地上前施礼:“拜见殿下。”

衣飞石是大将军衣尚予的嫡次子,母为梨馥长公主。梨馥长公主是文帝义女,与皇室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从礼法论,衣飞石算是谢茂的外甥。谢朝从文帝时,就一直在重用并笼络大将军衣尚予,这位实在太会打仗,平生未尝一败!——除了四个月后丢秦州那回。

文帝本想赐个真公主给衣尚予,衣尚予表示拒绝,老子有婆娘了,青梅竹马。

文帝蛮不讲理地把衣尚予的妻子马氏收为义女,硬生生赐了个公主封号。

谢茂的大哥,目前的新帝,以后的中宗皇帝,登基没多久,立了皇后之后,妃子都还没封完,先给衣尚予的老婆梨馥公主马氏晋了长公主,顺便就把马氏的几个儿子召进宫,长子赐了县侯,次子赐了乡侯,还不到五岁的双胞胎都赐了亭侯爵位。

然后呢?四个月后,西北战败,秦州失陷,皇帝一道圣旨就斩了衣尚予。

傻逼啊。谢茂每每想起皇帝大哥的蠢,就忍不住默默地骂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