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娆用力地在他的肩膀上咬着，一直咬到牙花子都疼了才松口。

松口之后，程娆闷闷地说：“你不要我了。”

“我没不要你，我不要谁都不可能不要你。”尉赤揉了一下程娆的脸，“你不想我去工作，我就不去了，每天都在家里守着你，行不行？”

虽然内心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为了安慰程娆，他只能这么说。

果不其然，程娆听到他这样承诺之后，眼睛倏地亮了：“你说真的？”

尉赤点头，“真的，我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没什么事儿能比你重要。”

尉赤这话说得不像情话，他这样的性格也说不来情话。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事实。

“腿上疼不疼？”

尉赤掀开被子，脱下她的裤子看了一下大腿上包扎的纱布，上面隐隐渗出了血。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有点疼。”程娆蹙眉点了点头。

尉赤揉了一下她的头发，“以后生气了直接打我，别跟自己过不去。”

尉赤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他和程娆同时转头看过去，来人是黄萍。

想必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把程娆的事儿和她说了。

黄萍进入病房之后，匆匆来到病床前，一眼看到了程娆大腿上的伤。

尉赤当然看得出她的担心。

黄萍这么看着，尉赤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对黄萍说：“是我没照顾好她。”

“没事儿。”黄萍摆了摆手。

程娆是什么情况她也知道，之前在家的时候，她没少做过这种事儿。

她犯病的时候，任谁都拦不住的。

黄萍知道尉赤有多疼爱她，如果能阻止，谁又愿意看她受伤呢？

“她还没吃早饭，我去买早饭。”尉赤现在最操心的就是程娆的吃饭问题。

听尉赤这么说，黄萍点头应承下来，坐到了床边。

**

尉赤从病房里走出来，拿着手机下楼。

他刚到食堂的时候，手机响了。

尉赤低头一看，又是尉钧辽的电话。

他以为，他昨天晚上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尉赤原本没打算接，但是稍作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他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尉钧辽：“上班的事儿我再通知你一遍，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不要是不同意，程娆家人那边，你爷爷有的是办法。”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尉赤捏紧了手机，脑海中浮现起程娆可怜巴巴望着他的眼神和表情。

她这样子，他哪里狠得下心？

“我不去。”尉赤对尉钧辽说，“她现在离不开我，我要照顾她。”

说完之后，尉赤再次挂断了电话。

尉钧辽这次又是被尉赤气了个够呛。

他刚打完电话，尉正升正好下楼了。

尉钧辽思考了一阵子，只能去跟尉正升说这件事儿。

尉正升听完尉钧辽叙述这件事儿之后，非常生气。

“没出息！”他骂了一句，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黄萍的电话。

**

尉正升来电话的时候，病房里头只有黄萍和程娆两个人在。

黄萍之前存了尉正升的号码，看到来电显示之后，她脸上的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而后摁下了接听键。

“伯父。”电话接通后，黄萍毕恭毕敬地喊了尉正升一句，随后问他：“您找我有事儿吗？”

“是有事儿。”尉正升说，“你劝劝尉赤吧，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说不来上班了，还说什么程娆离不开他——你们还没请保姆吗？要不，我这边给安排一个？”

听到尉正升这么说，黄萍下意识地看向了病床上的程娆。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复尉正升：“不用的伯父，我们有找保姆，尉赤那边我会劝他，您放心。”

黄萍多聪明啊，尉正升来这通电话是什么目的，她马上就猜到了。

听到黄萍这么说之后，尉正升笑了一声，“这小子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不懂事儿的毛头小子一样，他不工作，拿什么养女人，就他手里那几个钱，够干什么的，买房子都是跟人借的钱……”

这件事儿，尉正升是从江家老爷子那里听说的。

听到这事儿之后，尉正升又气，又觉得好笑。

尉赤这小子真是够有意思的，能跑去外面借钱，都不跟他们开口拿钱——

黄萍完全不知道的尉赤买房的钱是借的。

听完尉正升这么说，黄萍脸色有些难看，心里头也更加过意不去了。

她跟尉赤接触的次数不少，深知尉赤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让他开口跟人借钱，本身就是在践踏他的自尊。

而如今，他却为了程娆这么做……

“伯父您放心，我会劝他去上班的。”黄萍再次对尉正升做出承诺。

尉正升却说：“与其劝他，不如你多劝劝你女儿，若不是她拖着，尉赤不可能突然改变主意。”

尉正升这话说得有些不好听了。

不过，黄萍完全能够理解。

她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并未说任何反驳的话。

沉默片刻后，黄萍对尉正升说：“您放心，我会好好说她的。”

尉正升又道：“念着如章的面子，我也知道你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所以没有把事情做得很难看。你女儿和尉赤不合适，尉赤以后一定是会走仕途的，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带得出手的大家闺秀，她现在这个情况，只会阻碍尉赤的发展。黄萍啊，这些道理你应该也懂，你们家条件不差，找个愿意照顾她的女婿应该不难……”

尉正升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难听了，黄萍听完之后捏紧了手机，脸色更为难看。

这话虽难听，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尉正升说的，句句都是现实。

实话往往都不太好听。

黄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您说得对，我明白了。”

尉正升说：“我可能说话有点儿直接了，你别想太多。你女儿有更合适的人，我们尉赤不合适。现在他是一时鬼迷心窍，等他醒过来就明白了。”

“……您说得对。”黄萍无法反驳，只能顺着尉正升的话往下说。

她这会儿实在有些撑不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黄萍对尉正升说：“我现在去和他们沟通，沟通完毕后再跟您联系。”

说完，黄萍便挂断了电话。

挂上电话之后，黄萍再次看向了程娆。

黄萍问程娆：“昨天晚上为什么闹？”

程娆垂下头没有说话。她现在虽然精神状况不正常，但是基本的是非观念是有的。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次做得不合适。

黄萍盯了程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对她说：“尉赤他要出去工作，不可能寸步不离地照顾你，你要懂事一点儿，知道吗？”

“可是他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重要。”程娆小声地反驳，“是他刚刚跟我说的。”

“程娆啊，妈妈跟你说，”黄萍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柔，就像是在教小孩子一样，“如果你喜欢尉赤，就应该体谅他，换到他的位置替他考虑，他是一个男人，他需要工作，你想想，你会喜欢一个没有事业的男人吗？”

大约是因为黄萍的声音太过温和，听完她的这番话之后，程娆竟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不喜欢。”

“既然这样，那你就应该让尉赤出去工作，对不对？”黄萍循循善诱地引导着程娆。

以前的时候，她们母女两个人很少有这样的沟通。

黄萍之前是没有耐心这么跟程娆说话的，两个人基本上没说几句就会吵起来。

后来黄萍也反思过，自己的教育方式确实是有问题。

她自认为是在帮助程娆，实际上却把程娆越推越远。

也是程娆出事儿之后，黄萍才学着柔和地与她沟通，她们母女两个人的关系也是前所未有地好。

黄萍这问题问出来之后，程娆好长时间没回答。

她认真地思考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过了有两三分钟，她才说：“我怕他不要我。”

“你还有我，有乔叔，有尧俞，我们都要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黄萍并没有否认程娆的这个问题，而是对她说：“你要记住，我们是你的家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不要你。”

“那他呢？”程娆抿了一下嘴唇，“他会不要我吗？”

黄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程娆的这个问题。

她正怔忡时，尉赤拎着早餐回来了。

黄萍回头看了尉赤一眼。

尉赤买了三份早餐，他将一份早餐送到黄萍面前，“您吃了吗？”

“我吃过了。”黄萍看了一眼程娆，对她说：“你先吃饭，我和尉赤单独聊几句。”

说完之后，黄萍问她：“你一个人可以吧？”

尉赤买的早餐是烧麦和豆浆，程娆一只手吃这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程娆“哦”了一声，“那你们快点儿回来啊。”

“嗯，很快。”说完后，黄萍看向了尉赤，将他喊出了病房。

………

尉赤以为黄萍是要问程娆自残的事儿，所以，从病房出来之后，尉赤直接向黄萍道歉：“这次是我没能保护好她，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守着她。”

“尉赤。”黄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尉赤听到黄萍这么喊，眼皮跟着跳了一下。

“嗯？”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为了照顾程娆放弃工作，我马上就会把程娆接走。”黄萍很明确地和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程娆的思想工作我已经做好了，她不会再跟你闹了，你放心出去上班就好，保姆和护工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尉赤捏紧了拳头，当即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爷爷又找你了？”

“他们也是为你的将来考虑。”

之前几次，黄萍都没有跟尉赤说太狠的话，这一次，她却说了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