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赤头上的伤口缝了二十多针，因为有轻微脑震荡，所以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的时间观察。

这期间，车祸的事儿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期间尉赤去见了一次对方，当面道了歉，并且进行了一定的经济赔偿。

因为尉赤态度好，对方并没有再过多追究，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尉钧辽并没有给尉赤太长的休息时间，他出院之后，便催促他去上班了。

尉赤不愿让周围的同事看到自己头上的伤口，于是买了一顶帽子戴着。

尉赤一直都想去一趟径山寺，但是他没有勇气过去，因为他基本上猜得到，过去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和程娆之间，仿佛进入了死局。

**

眨眼间到了春节。

放假之后，尉赤回到了家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坐在沙发上发呆。

去年八月份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今年的春节可以和程娆一起过。

他从小对春节便没有什么温馨的记忆，小时候守岁拿红包，都像是走流程一样。

家里长辈的目光基本都围在尉帜身上，他能得到的，也只有新衣服和红包了。

去年照顾程娆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觉得程娆会耽误他的生活、成为他的负担。

但是他自己却从未这么想过。

那段时间，她依赖他、和他撒娇，他是真的有“家”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即使他在外做着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工作，都觉得动力满满。

因为他知道，她在等他回家。

可是现在呢？

尉赤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

除夕下午，尉赤接到了尉正升的电话。

他打电话来是什么目的，尉赤很清楚。

电话接通，尉正升说：“晚上回来吃年夜饭吧！”

若是之前，尉正升提出这种要求，他基本上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他内心的隔阂越来越严重，自然也就没办法像之前一样顺从他的话。

尉赤直接拒绝：“不用了。”

尉正升似乎猜到了他会是这个态度，“尉赤啊，之前的事儿是我们有失考虑了，你换位思考一下，家里就一个孩子了，我们也是着急，想让你快点儿组建自己的家庭，我知道你喜欢程娆，但问题是她……”

“爷爷，别说了。”尉赤打断了尉正升的话，“我一会儿回去。”

说完这句，尉赤就把电话挂了。

挂上电话之后，他再次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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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钟，尉赤换好衣服，开车出了门儿。

他精神头不大好，头昏昏沉沉的，开车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差点儿撞人。

其实上次出事儿之后，他就格外注意了，只是今天情绪实在是不太好，竟然差点儿出意外。

尉赤紧急踩下刹车，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他定睛一看，自己差点儿撞上的竟然是交警的巡逻摩托车。

尉赤停下了车，下车走上前去询问状况：“不好意思，没事儿吧？”

对方闻声后回过头来。尉赤看到顾轻恬之后，略微惊讶了一下。

当然，顾轻恬看见他时，也很惊讶。

尉赤对顾轻恬是有记忆的，之前车祸那件事儿，交警队那边一直是派她处理的，她的工作态度和生活态度都很积极。

“真巧啊！”

顾轻恬抬起手来朝着尉赤挥了挥，她手上还戴着厚手套，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制服。

“我没事儿，你开车小心啊！”顾轻恬说话时脸上带着笑。

尉赤：“没事就好，不好意思。”

他又道了一次歉。

顾轻恬继续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又没出事儿，你不用道歉。”

说完之后，还跟他寒暄了起来：“你这是要出去买年货吗？”

尉赤摇摇头，“没有，回家过年。”

顾轻恬：“那你快去吧！我去那边巡逻了！”

尉赤问：“你不休息？”

顾轻恬：“人民警察不休息啊，我主动申请今天巡逻的，我爸妈都支持我！”

尉赤：“哦，那你去吧。”

顾轻恬和尉赤道别以后，就开着摩托走了。

尉赤并未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上车之后，开车往家里走。

**

春节，无他主持给了程娆一周的时间回家陪伴家人。

除夕的时候，乔尧俞来径山寺接程娆回到了家里。

回去的路上，乔尧俞问起了程娆的近况。

“我听阿姨说寺庙里很冷，你晚上睡觉受得住吗？”

“还好。”程娆说，“有厚被子，盖了就好多了。”

“那就还是冷呗。”乔尧俞马上就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了，“其实你根本不用受这罪啊，这也四个多月了吧，我看你状态好多了，要不咱还是回来吧。”

乔尧俞一直都不太赞同程娆去寺庙修行，虽然说没有正式剃度，但是在这种地方呆着，常年不回家，不是长久之计。

何况……黄萍最近，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

这事儿，乔尧俞还没来得及跟程娆说。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黄萍之前得过淋巴瘤，还做过几轮化疗。

要不是乔如章这么说，单看黄萍的状态，乔尧俞是死都想不到的。

乔如章也说了，这事儿程娆也不知道。

淋巴瘤和其他癌症比起来不算是穷途末路，但治疗的过程也是极其复杂的，化疗后可能会暂时痊愈，但是不代表病灶完全消除。

乔尧俞这段时间去咨询了解了一下，淋巴瘤复发的可能性确实是很高，尤其是……黄萍当初还没有系统地完成全部的化疗。

这种病复发之后，再想要治愈，就会变得很难了。

这些，乔尧俞都已经了解过。

所以，他不希望程娆再继续呆在径山寺了。

如果黄萍的情况真的很严重，那她们母女能够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了。

听到乔尧俞这么说，程娆摇了摇头，说：“我在那边挺好的。”

乔尧俞知道，不摆出来真相的话，程娆肯定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程娆说：“阿姨身体不太好，最近一直在跑医院。”

听到乔尧俞这么说，程娆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什么问题？”她有些失措。

乔尧俞看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她是很关心黄萍的。

其实她们母女两个人一直都有感情的，只不过之前隔阂太多，所以才会导致关系进入僵局。

这一两年的时间，关系逐渐缓和，程娆对黄萍也是很在乎的。

乔尧俞想，这件事儿，应该是让她知道的。

所以，他直接说了：“以前阿姨得过淋巴瘤，进行过两轮的化疗，后来病情控制住了，她就没有再继续治疗，一月份复查的时候，发现病情复发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联系医生出新的治疗方案。”

程娆听完乔尧俞的话之后，心口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了一般，疼得呼吸都困难了。

作为女儿，她真的很不孝顺。

黄萍之前生病，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程娆低着头，双手抓紧安全带，指关节泛白。

乔尧俞侧目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好好想想。”

他话音刚落，程娆便给出了回答：“我听你的。”

乔尧俞笑了笑，“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还没有好好尽孝……”

这句话，程娆说得很低，但乔尧俞是听到了的。

听过之后，他对程娆说：“阿姨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很开心的。”

程娆捏着安全带，没有吱声。

………

程娆回到家里时，正好黄萍在吃药。

她的模样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算一算，仅仅是半个多月没见而已，她像是老了两三岁。

看到程娆回来，黄萍吃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想到程娆会回来得这么突然。

病情复发的事儿，她也没想过该怎么和程娆开口。

程娆看到黄萍吃药，马上就哭出来了。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换，走到沙发前，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黄萍没想到程娆的情绪会这么激烈。

她愣了一下，放下水杯，抬起两条胳膊来反抱住程娆，“傻孩子，别哭。”

“妈……”程娆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像话，“对不起，对不起。”

她真的很自责。

作为女儿，她实在是太不孝顺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没事儿。”黄萍用手指替程娆擦着眼泪，柔声地安慰着她。

其实，能得到程娆这样的关心，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们母女两个人的关系僵了这么多年，期间程娆一直冷漠应对她，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一点点的关心。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她尽孝了。

有生之年能够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尧俞都跟我说了。”程娆抿了抿嘴唇，对黄萍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不去径山寺了，留下来照顾你。”

黄萍惊喜不已，但还是不想耽搁她的事情：“没关系的，你去吧，你乔叔陪着我就好……”

“妈，我从来都没有尽过孝。”程娆将头靠在黄萍的肩膀上，“对不起，我活得太自私了。”

她们母女二人互动时，乔如章就站在旁边儿。

听着程娆说出来这番话，他是由衷地替黄萍开心。

乔尧俞也在一旁看着，眼眶竟然有些湿了。

他背过身去，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

过年期间，程娆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黄萍。

她们母女两个人基本上从早到晚都是在一块儿的。

太长时间没有这样相处了，黄萍心情很好，面色也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这几天的时间，她们母女两个人基本上都是一块儿睡的。

晚上黄萍想喝水的时候，程娆就会下楼去给她倒水，晨起的时候再提醒她吃药。

从小到大，她们母女二人都没有如此和谐过。

程娆已经联系过无他主持，和他说了黄萍的情况，无他主持听过之后便让她安心照顾黄萍，未来若是想回径山寺，随时欢迎。

程娆和无他主持道了谢，后面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黄萍的身上。

年后黄萍想去公司上班，程娆拦着她，怎么都不肯让她走。

“你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去忙工作了。”程娆怕自己说话不管用，于是看向了乔如章，“乔叔，你劝劝她。”

经程娆这么一提醒，乔如章也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