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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忆秦娥(下)(1 / 2)


手术门口,萧笙抽着烟,保姆坐在椅子上,两个人焦急地等待着,牵挂着同一个人。一秒、一秒、一秒地流逝······

205产妇的产房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行色慌张地走出来,对保姆吼道:“产妇难产!要剖腹产!请马上通知家属!”

“好,好,好。我马上通知。我,我马上通知。”保姆一听到难产,本来就悬着的心,一下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知所措,拿起手机,手抖着找不清哪个键是哪个键。

“我来吧。号码报上来。”萧笙接过她手上的手机,开始拨号。表面上很淡定的他,其实比保姆还急,“他妈的!也不知道这个丈夫怎么当的!真是的!”他在心里不停数落着她的丈夫。

“1806······”

电话拨通了。

“喂!少爷!那个,那个,少奶奶难产!说要剖腹产。医生让你尽快赶过来!”她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说道:“对!对!让你马上赶过来!恩!”她提高了音量。

“那你尽快赶过来呀!那······”还没等她说完,那头电话就挂了。

“喂!喂!喂?喂?”

“嘟···嘟···嘟。”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哎······”保姆挂完电话,嘴里嘀咕着。“哎,不就是个女儿吗?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真是搞不懂。”她自言自语。

萧笙现在恨不得,把电话那头的男人狠狠地揍一顿。

“什么?女儿?这不是还没生吗?”萧笙问道。

“年轻人,看你心善,我就多嘴几句,几个月前,少爷特地带着少奶奶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是个女的。结果后来他们就为孩子这事,吵了起来。还说什么让外面的女人帮他生个男的。”

萧笙,没有说什么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哇!哇!哇······”这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106产房传出来。随即,产房的门开了。医生抱着个婴儿,带着笑“恭喜啊!恭喜啊!喜得贵子啊!”

萧笙接过孩子,看着孩子稚嫩、可爱的摸样,他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哇!哇!”又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抱着婴儿“恭喜!喜得千金啊!长得跟她妈妈一样漂亮!”保姆抱过婴儿。

萧笙看见了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妈妈,清澈、明亮,犹如月亮那皎洁的月光。

保姆抱着孩子,正欲转身回待产房。

“阿姨!您等一下。”

106的产妇喜得千金;205的产妇喜得贵子,他们的脖子上都戴上了一条只有一半的太阳吊坠项链。

“我怎么能够不爱你呢?我一生的挚爱。”萧笙的心,在滴血。

深夜,当报喜的人逐渐散去后,秦娥留下了无声的眼泪,婴儿在一旁也大声啼哭,这一静一动的眼泪,在医院寂静的走廊上,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几天后,106的产妇回家了。萧笙抱着、哄着怀里的婴儿,走出了医院。

“你说,为什么明明是男孩,怎么变成了女孩?”一进门,萧笙的妻子就像审犯人一样,质问他。

“哪有啊,本来就是女孩呀。”他边说边指着孩子,笑着说,“你看那,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还有那樱桃一样的嘴唇,多像你呀。”

她朝孩子看了看,是啊,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还有那像樱桃一样的嘴巴,多美呀,多好看呀。可她怎么会像自己呢?自己又怎么会生出比自己好看的女儿呢?她在手术室,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喜得贵子”呀,她怎么会听错呢!

她淡淡地问了一句:“这孩子是谁的?”

萧笙没有回答她,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这孩子是谁的?”她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这孩子真是你的呀!你怎么就这么无理取闹呢!”

“我无理取闹?”她冷笑了一声,“我无理取闹?那好,咱去医院,看看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她走过来,试图想抢过孩子。但萧笙紧紧护着怀里的婴儿。

“怎么?不敢了!怎么就害怕了?你说,这孩子是你跟哪个狐狸精生的!哪个小三生的!”

“啪。”她话音刚落,萧笙的一巴掌也随之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是狐狸精!我不许你这样说她!”他的手还在半空中,说道。

“你终于承认了!哈···哈···”她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事实,都摆在眼前啦!你还不承认!我要我的孩子!我要去法院告你!”她说完,拿起电话。

“你不可以!你还在坐月子,不要这样,对身体不好!”

“怎么?心虚了?现在才想到我了?”

“苏梅,你不要这样。不管怎样,这孩子是无辜的呀!”

“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他也是无辜的呀!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可我向你保证,我跟这个孩子的妈妈绝对是清白的,这孩子也不是我的呀!”

“鬼才相信呢!不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带回家呢!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骨肉给人家呢!”

“我,萧笙。敢拿命跟你担保!这孩子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还把孩子换了呢?”

“因为这个孩子的母亲?”

“什么?”

“她是我的初恋,但毕业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这是真的。”

“然后呢?”

“这个故事很长 ······”

这个故事很长了,也很久了,也很远了。长得萧笙不知从哪里说起,久得让他不知从何时谈起,远得让他分辨不清它的真假。这样的故事,苏梅有耐心听完吗?你是否又能够相信呢?即使你听完了,看完了,她会懂吗?

“你们的爱情,我不懂。我一个只有小学文凭的人,听不懂你们那大学生的爱情。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在我的世界没有爱情,只有婚姻。爱,能做什么?当饭吃吗?当钱使唤吗?哈哈……我想不能,所以,爱只是一纸荒唐言!不要拿你的爱情来解释我的婚姻。萧笙!我告诉你,爱情跟婚姻是两码事,你如果还想和我好好过,你就给我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让我帮你养孩子?好,可以。你以后的工资,全部归我管。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否则,你就等着拿你的爱情给你的婚姻祭奠了!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

萧笙明白了,但他明白得太晚了。萧笙干嘛给苏梅讲那个故事呢?干嘛跟苏梅讲爱情呢?苏梅是永远不会懂的。这一点,萧笙明白太晚了。苏梅的世界,萧笙的世界,相差太远,就像睡在同一张床上,苏梅的世界在梦里,萧笙的世界却在梦外。“拿爱情祭奠婚姻”,多么可笑的命题。萧笙的爱情,萧笙的婚姻,在这匆匆之间,就这样被调包了。

命运这辆车,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总会有停下来的那一天,只是那一天,有时很遥远,有时却近在咫尺。

七年后,萧笙走了,带着他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一个深夜,一场洪水,萧笙的家就这样塌了,他为了救被洪水淹没的女儿,献出了他的生命。妻子跟人跑了,女儿不知去向。

三年后,秦娥来到了他的坟前。

秦娥含着泪,看着坟上的遗像,她心想:多么英俊的、多么阳光的少年啊!

是啊,在她心中,萧笙一直是十几年前的少年,英俊、阳光。在那个遥远的时光里,埋葬着他们的爱情。郎才女貌,却门不当户不对,有缘无分。

“萧笙,我来看你了,但我来晚了。”

是啊,秦娥来晚了。萧笙能原谅秦娥吗?秦娥的妈妈,上个星期去世了,临走时,她才把萧笙写给秦娥的几百封信,拿给她,让秦娥不要恨她,然后告诉秦娥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秦娥好。这多可笑呀——“不要恨她?”想到这,秦娥在心里苦笑。

“今天,我把几百封信一起带过来了。你说过,你喜欢听我读书的声音,那感觉就像天籁,所以,我把这些信一封封地读给你听,我想你应该会很开心的,是吗?”秦娥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沓泛黄了的信。

“对了,还有,子皓。‘子皓’是你儿子的名字,他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大人了,和当年你一样,英俊、阳光。他再过一个月要去英国读书了,他的文章写的可好了,就像你当年给我写的情书一样,就是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了没?好像说远了,年纪大了就爱多想,哎,开始老了。”秦娥把耳旁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你说过,我们的爱情,在现实中不存在,它只存在这里,这里——心里。是啊,在心里,这里有我们的爱情,很多别人看不到的美好。”

说完,她开始读起一封封的信:

“秦秦:

你最近过的好吗?我回家不久后,找到了一份比较好的工作。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对了,听说你快结婚了······”

秦娥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像天籁一样,美好。这声音荡漾在山谷之中,直到傍晚将至。

“我得走了,过些日子,我带子皓过来看你。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她整理着那些信,然后摘下手上的玉镯,埋在萧笙的坟墓旁边,“这样,你就不寂寞了嘿。”她边说边埋。在走了几米之后,她又转过身,说道:“我会想你的。”她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你在天之灵,能不能告诉我,我女儿在哪呢?我也好想她呀!”

夕阳的余晖洒在了她的肩上,她摸着山岩,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当她走上那座桥,那座曾经有个男孩为她而等候的桥,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打她!害人精!”

“对,没爹没妈的!”

“没人要的野种!”

“野种!”

五六个小孩,把一个小女孩推倒在地。

“我不是害人精!”“我有爹有妈!”“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爸!爸爸!秦娥想你!你快来救救我啊!”小女孩,一边用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头,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你们在干嘛!还不快住手!”一个男孩朝这里怒吼着。

“不好!院长的儿子来了!快逃!”那几个孩子连忙撒腿就跑。

女孩缩卷着身子,脚上,脸上,手上都是伤,坐在地上,哭着。

“秦娥,你还好吗?”小男孩,蹲下身子,扶起地上的女孩,帮她拍着身上的泥土。

“鸣岑,我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还有爸爸的。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女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着说。

“秦娥,我知道的!你不是野孩子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那些坏蛋是嫉妒你,才这样说的。别哭了。”他说着帮她擦了擦眼泪。

“鸣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秦娥哭喊着。

“我知道的。”男孩把她抱住。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自从你进孤儿院的第一天起,你总是这样说——“我要爸爸。”

“秦娥,别哭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一根棒棒糖,你最爱吃的那种哦!”

“我们回去,好吗?”他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