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既明眉眼一冷，“你怎么来了？”

“我的小夜夜，你还真在这里，九歌果然猜的没错。”青面獠牙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年纪和顾既明差不多大，五官端正，身材修长，唯一给人不舒服的就是浑身散发的娘娘腔气质。

只见到娘娘腔翘着兰花指靠近江采苓，一步一步走得摇曳生姿，上下打量着江采苓后，红唇一笑，对着顾既明抛了一个媚眼，“这个小妹妹就是？”

能这么肉麻地呼唤顾既明姓名的人，和他一定是相交匪浅，但是以江采苓对顾既明的了解，并不知道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至交好友，于是开口道，“不知道阁下私闯民宅，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娘娘腔悠悠一笑，抬手在江采苓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拖着悠长的尾音继续说道，“若我不夜探香闺，小妹妹你或许就要提前守寡喽！”

“司英！”顾既明冷声打断，“我一会儿就会相府，你我之事不必在这里说！”

司英摇摇头，将一个东西塞到了顾既明怀中，然后转头对江采苓说道，“小妹妹，这外面下着大雨，要是小夜夜想走你一定要拦着他，别让他受了风寒。”

说着，戴上面具要跳窗离开。

江采苓眉头微蹙，联想到前两次顾既明剧烈咳嗽的样子，快步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拉住娘娘腔，着急开口：“顾既明到底生了什么病？”

司音眼尾一扫，娇嗔开口，“若是我告诉了你，小夜夜这辈子都不能理我了！”

坐实了心中的疑虑，江采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今天话不说明白，谁也别想走！”

“好凶，人家好怕怕！”司英躲在顾既明的身后，一副娇羞小媳妇的模样，还没娇羞完，司英就被顾既明提溜起来，嫌弃扔到了一边。

顾既明抬手揉了揉江采苓的头顶，“司英嘴里从来没有一句正经的，别听他瞎说，我哪能有什么事情。”

司音看着眼前顾既明温柔得能滴出水的模样，啧啧称奇，他从小就和顾既明认识，还真没见过他有如此生动的表情，离开洛阳这几年倒是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从地上爬起，优雅地拂去了衣服上的灰尘，笑着开口，“小妹妹，你要是想要顾既明多活几年，就帮他找到一味药，雪龙参。”

雪龙参。

江采苓在书上了解过这味药，千年才能形成的人参堪比大罗神仙，就算是入土的人吃了雪龙参也能活回来，但是这只是传言，因为没有人服用过它。其药效和培育十分难得，整个大陆五国也只有楚国的皇宫中才藏有一颗。

到底是如何严重的病必须用雪龙参为药引？

江采苓走到顾既明身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迷魂散从袖口中挥洒而出，顾既明对江采苓没有防备，昏倒在椅子上。

“厉害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司英话没说完，一颗药丸就准确地被扔进了他的口中，一不留神就咽了下去。司音立刻去窗边，费力地扣着嗓子眼。

“别费事了，入口即化，一炷香时间便会让你浑身上下长满毛发，你好看的脸会变成猴子一样，刮也不刮不干净！”江采苓凑近司英，知道他最重视外表，定不能容忍。朋友之间重义，若是那剧毒威胁，搞不好司英你可舍生取义。

看到司英听到“猴子”二字时，眸中反射出来的恐惧，江采苓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红唇冷冷说着，“而我有解药，只要你告诉我顾既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英像是连珠炮一般，没有半刻的犹豫，飞快地说道，“顾既明为了引魂，换你再世为人，同楚国巫人交易，用他五十年的寿命作为交换，唯一能救顾既明的就是服下半段雪龙参！好了我说完了你快给我解药人家才不要变成猴子！”

江采苓听后，心中一紧，眸子看向靠在椅背上昏过去的顾既明，翻涌的情绪涌上心头。给了司英一颗解药之后，低声说道，“若是他问你，你就说你没有告诉我，明白吗？”

“小妹妹，你们两个人还真是别扭！”司英害怕江采苓又给他下毒，撂下这句话就跑走了，消失在夜色前，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地叹道，“他生莫做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西窗外烟雨茫茫，电闪雷鸣，江采苓走到顾既明身边，看着玉白色的脸上紧闭的眼眸，不禁伸出手，轻轻地扫过他的眉眼、高鼻、嘴唇，口中喃喃着，“顾既明，你真是个傻子……”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向来以为他是个薄凉之人，本该像是神仙一样无情无欲、六根清净，能对自己倾心已然是她三生有幸。

一想到顾既明以他五十年寿命作为代价，和巫人交换她重生一世的机会，心口的位置就隐隐发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膛而出，她很想问问他，如果那个巫人是骗他的，她不会重获新生，他却白白损失了半百的寿命？

如果她没有露出半分破绽，以至于他看不出她就是江采苓,他又该如何？

如果他们今生没有相遇，天各一方，她依旧当他是薄幸之人，他又该如何?

顾既明苦苦瞒着她，无非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是顾既明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傻……

低头看到他腰间系着的玉佩，正是除夕夜当晚，他冒着风雪前来送她的玉佩。江采苓解了下来，捧在手心中细细地看着，只见白脂玉上的“苓”字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十分滑润。拇指摩擦着玉佩，红唇扯出一抹笑意。

明明她努力地想笑，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冒了出来，落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深色氤氲的花痕。

窗外一道惊雷响起，江采苓像是进行了似的，用袖口抹了抹脸，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顾既明并非大罗神仙都治不了，不是还有雪龙参吗！

如论如何，她都会帮他拿到雪龙参！

窗外雨势渐小，江采苓守着顾既明一夜，直到更夫敲起了寅时的钟声，看到天空泛着蒙蒙的亮光，江采苓才收回目光，低声让鹤风进来，让他将顾既明送回相府。

一夜无眠，江采苓将桌上的人物图放在烛火中烧之殆尽，残留的灰屑被风吹散。忽然看到窗上有黑影闪动，不知是敌是友，江采苓迅速从暗格里拿出迷药，紧紧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鹤风此时不在贺宅，贺潇潇尚未醒来。

江采苓不动声色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幽幽开口，“阁下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

闻言，窗外的人一个翻身进到房间，是一个中年男子，清瘦，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看起来不似恶人。

只见那人跪下，双手抱拳，十分恭敬地开口，“属下谢七拜见郡主，属下没有恶意，只是来帮侯爷传一句话，让您速速逃离洛阳。”

郡主，侯爷。江采苓微微动动脑子，便想到了这应该是陈郡谢家谢澄的人。

既然是谢家的人，对她而言就没有危险，江采苓笑着问道，“为什么？洛阳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我为什么要离开？”

谢七见到江采苓并不意外“郡主”称呼，便知道对方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不禁赞叹起江采苓的气度和智慧，若是侯爷和夫人知道郡主如此聪慧，想必会十分欣慰，“郡主，既然您已经知道，相信也明白侯爷为何当年将你交由贺家抚养。楚皇将你嫁给废物十皇子，您是得不到幸福的，如今楚皇派人将你带回去，那样的话郡主再入火坑，侯爷的一番辛苦就白费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谢侯爷的苦心，但是我现在因为一些事情必须要去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