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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结良缘(2 / 2)


过两日,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五十寿辰,日子临近了,舒明达才想起来,便有了向程询讨画的事。

舒明达把两幅画铺开在桌案上,再三打量,抱怨道:“带一幅过来就行,现在两幅,你让我怎么选?”

“谁让你选了?”程询道,“松鹤延年送给你的上峰。猫蝶寓意耄耋,送给老太爷——年节时是老人家七十六岁大寿吧?”

舒明达拍一拍头,“你不提我真想不起来。”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有你这么个能书善画的朋友就是好,给人送礼一两银子都不用花,就能哄得长辈们乐开花。”

程询一笑,“难得长辈们看得上,不然只能把家底亮出来,让你借花献佛。”

“归根结底,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舒明达小心翼翼地把画轴卷起来,放回匣子,“如今,少说值大几千两,存个几十年,价格不知道会翻多少倍。他们都精着呢,打着附庸风雅的旗号给后辈敛财。”

程询哈哈地笑起来。

舒明达道:“往后你要是有过得去的书画,记着给我留几幅,权当帮我存点儿家当。万一老了落魄,变卖一幅画就行,不至于沿街乞讨。”

“乌鸦嘴。”

舒明达笑着携程询到暖阁用饭,席间道:“你要的人手,我给你物色了几个,明日就能去见你,都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身手一流,品行可靠。你让他们一面当差,一面提点小厮、护卫。”

“谢了。”程询对好友端杯。

“说什么呢。”舒明达端杯一饮而尽,“朋友不就是相互帮衬么。”顿一顿,道,“皇上看过你的文章,青睐有加,明年你可争气些,最好考个状元郎回来,那样,我们便可同朝为臣,相辅相成。”

“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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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叙谈一阵,廖文哲和两个妹妹道辞回房。

东次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和廖书颜。

“大哥、大嫂,”廖书颜斟酌之后,决定开门见山,“我这次回娘家,是为着孩子们的亲事。文哲的亲事,举足轻重,我断不会插手,想管的,是两个侄女的归宿——这一段,大嫂迎来送往,都在忙这个,我听说了。”

廖大太太立时冷了脸。

廖大老爷则道:“你肯帮忙,再好不过。”

廖书颜望向大嫂,“之所以如此,是因爹娘在世的时候,很疼爱两个孩子。而大嫂对她们,不能说不好,但比起文哲,你心里有数。”

廖大太太没掩饰,不悦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儿女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会请示你大哥。听你这意思,却似认定我会把两个女儿胡乱嫁掉。”

“我可没那么说。”廖书颜似笑非笑的,“最初守寡那几年,你是怎么待我的,心里有数。我最难熬的时候,没沾你半点儿光,脸色倒是没少看。单冲着你,我会让婆家帮衬娘家?今儿我把话放这儿,你也给我个准话,若是不同意,那就当我自作多情、不识数,明日就收拾箱笼回蒋家,我们姑嫂两个就此一拍两散,谁也别再登谁的门。”

廖大太太刚要还嘴,被廖大老爷一记冷眼阻止。

他笑道:“自你出嫁之后,家里没帮过你什么,你帮我和文哲却不是一次两次。依你,依你就是。碧君、怡君的婚事,你多费心,我跟你商量着来,这总成了吧?”蒋家本来就是好门第,如今有世袭的伯爵,门第更高。只有南廖求到蒋家的时候,蒋家就算有事,也用不到南廖。

“你这样说,我足以心安。”廖书颜起身道辞,“时候不早了,大哥早些歇息。”

廖大老爷亲自送妹妹出门,回到房里,见妻子已满脸是泪。他无动于衷,“近日相看的人,若有不错的,安排书颜见一见。”

“这是哪家的道理?”廖大太太抽泣着道,“我生的女儿,亲事却要小姑子做主。凭什么?”

“那能怪谁?”廖大老爷冷眼相看,“书颜最艰辛的时候,你给过她一句暖心的话么?说来说去是怪我,便一直没跟你说过这种话。眼下你要怎样?开罪蒋家常年尊重的书颜,让文哲丢掉差事么?我可没本事给他另谋高就,更没开罪蒋家的本钱。”

廖大太太抹一把泪,“这是两回事!她毕竟已经出嫁了,凭什么回来指手画脚的?”

“给我闭嘴!”廖大老爷第一次在她面前现出怒容,“你嫁过来这些年,婆媳不和、姑嫂不合,与两个女儿亦是情分浅薄,怎么从不知道检点自身?难道都是我南廖的人容不下你不成!?”他挥手扫落炕几上的茶盏。

碎瓷声惊得廖大太太激灵灵打个寒颤。

“要不是你对文哲尽心竭力,他也没被养歪,我能容忍你到今日?”廖大老爷拂袖转身,“我就这一个妹妹,她又不是不明理的人,如今更是得了诰命的夫人,你不可再开罪。反过来想,两个女儿往后和自己的姑母亲近些,相互帮衬着,总归是好事。”

廖大太太失声道:“她的看法,你居然全然认同?啊?”

廖大老爷举步向外,“我还有公务,处理完就在书房歇下。”

廖大太太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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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沐浴的时候,怡君听罗妈妈说了双亲的争执始末,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好像低估了姑母的分量,高估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不然,母亲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比起姐姐和自己一辈子的不如意,只能让母亲难受一段日子。

父亲在家中,常年有种得过且过的意思,没人帮他或者逼他做出选择,就对母亲放任自流,或者顺势而为。有些奇怪,却是实情。

不知道这是当家做主的男人步入中年后的常态,还是特例。

怡君很快放下这些,在小书房里,赏看着程询之前为她买下的颜料盒,随后又取出今日他送的印章,握在手中,别有一番感触。

这男子如此诚挚,对于认定的事情,自信,不计代价。

她何其有幸。

喜悦、满足到了怡君的眼角眉梢。

款冬笑盈盈进门来道:“二小姐,姑奶奶唤您过去说说话。”

怡君把印章妥当地收起来,即刻去往小暖阁。

廖书颜拥被坐在大炕一侧,倚着大迎枕,笑着让怡君坐到跟前,摆手遣了下人。

“姑母,有没有照顾不周之处?”怡君诚挚地问。

“没有,跟我年少时在家中一样,很舒适。”廖书颜笑容里有欣赏,“鬼丫头,以往倒是没看出,你这般伶俐,很会□□下/人。”

“姑母谬赞了。”怡君忙道,“一直怕您觉着蠢笨呢。”

“怎么会。”到此刻,廖书颜才轻声问道,“怎么会起了请我回来的心思?”

怡君仔细回想一番,如实道:“前年端午节前夕,您曾回来,临走的时候特地交代我,万一遇到棘手的大事,不妨传口信给您。您说我和姐姐是廖家的女儿,您不会不管的。眼下……正如信中所说,我娘急着给我和姐姐定亲,我怕我们会与品行不好的人定亲,又别无他法,这才差人送信给您。”

廖书颜释然一笑,“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缘故。幸好你还记得,而我乐意之至。”

“那么,”怡君凑近姑母一些,“您怎么会这般爽快地帮我们呢?”

廖书颜望着光影微微跳跃的羊角宫灯,想起一事,神色怅惘,轻声道:“你祖父祖母在世的时候,很疼爱你们姐妹两个。

“你小的时候,特别黏祖父祖母,晚间常赖在他们房里,他们不知道多欣慰。

“有一次,是夏日,我看到你和祖母睡在大炕上,你的小胳膊勾着她的脖子,她笑得不知多慈爱,一直给你打扇。

“老人家故去之前,有一次跟我说,日后若是有那个能力,就照顾着你们姐妹两个一些。万一她的宝贝孙女落到吃穿都发愁的地步,她的坟头怕是要冒黑烟。

“——她是故意那么说,意在让我不要当耳旁风。

“两位老人家先后故去的时候,我都伤心得不得了,还是不能忽略你跟碧君的哭声——真就是嚎啕大哭。那么小的孩子,那么伤心,惨兮兮的,满脸都是泪……

“我便知道,他们没白疼你们。”廖书颜拍拍怡君的面颊,“有些话,不需说透,各人有各人的命。我知道女子有多不容易,旁人我帮不了,手伸不了那么长,而自己的亲侄女,总该尽一份力。”

“姑母,谢谢您。”怡君握住姑母的手,“日后只要可以,我会好生孝敬您的。”

“蒋家都是宽和明理的人,如今是真把我当亲人来看待。”廖书颜刮了刮小侄女的鼻尖,“你这小丫头若有良心,出嫁之后,时不时去找我说说话就成。我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一时特立独行,一时蔫儿坏。”

怡君赧然,仍是郑重点头,“一定的。”

“但你也要心里有数。”廖书颜道,“我跟你娘不合,嫌隙不是一日两日,彼此向来没有好话。你要是心疼你娘的话,趁早直说,我可没闲情费力不讨好。”

“您总会看顾着爹爹和哥哥的情面,适可而止。”怡君笑起来,“这一点,我可不担心。”

“百灵鸟似的,总有的说。”到这会儿,廖书颜生出了几分由衷的喜爱,拍拍身侧,“来,今晚你就睡在这儿吧,跟我说说话。”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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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程询给唐栩下拜帖。这一段,唐栩来过两次,都是拜望姜先生,与他说话亦算投机。

回事处的人很快带着答复来回话:“今日唐侯爷请了一日的假,要料理些家事,他说今日晚间得空,会设宴恭候。”

程询很是愉悦。今晚应该就能见到修衡吧?那孩子成年之后便是罕见的俊美,如今不知该有多漂亮、多招人疼爱。

这一世,若可能,我愿意做为你和薇珑引路的一盏灯,让你们免却心疾,活得惬意。

但愿,你们亦愿意。

内宅里,程夫人正忙着寻找见怡君的由头。

“听说那孩子书画皆精,别的便不知晓了。”她苦恼地按着眉心,“书画……我能做出什么文章么?”

一旁的红翡听了,见自家夫人半晌拿不定主意,灵机一动,“夫人,年初的时候,舅老爷不是送给您一幅难辨真伪的画么?您不肯让老爷和两位少爷甄别,怕舅老爷面上无光,廖二小姐不知就里,让她看看可好?”

“对啊。”程夫人眼睛一亮,立时点头,继而又揶揄自己,“说出去谁会信?我手里头那么多难辨真伪的乐器、扇面、画作甚至摆件儿……”说着不免生气,“那些人是真看不出,还是看准我分不出真假?”

红翡失笑,“他们定是都看不出,花了大价钱买下的,不然怎么敢送给您?”

程夫人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儿,“快去安排,把廖二小姐请过来。”长子的意中人,她近乎迫切地想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