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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黄城之恋(二)(2 / 2)

张月明看着他俩觉得奇怪,笑着跟阿曼达说:“我跟你打赌,王名扬肯定喜欢上李长虹了。”

阿曼达也望着他俩道:“他们看上去关系不错,王名扬很酷。”

张月明摇摇头大声反驳:“怎么可能!他酷?我告诉你,长虹已经有男朋友了,她男朋友很帅,对她很好的,让你的朋友赶紧收手吧。而且你瞧王名扬那样,我不喜欢他,长虹也不会喜欢他的。”

“他什么样?”

“自以为是,总觉得别人都在巴结他,一副瞧不起女生的样子。”张月明恶狠狠说着,阿曼达只觉得好笑:“你为什么对王名扬抱有敌意?”张月明低头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王名扬呢?

她想起一件事,有次大家一起吃晚饭,王名扬用筷子夹菜没夹好滚落到衣服前襟上,张潇热心地拿纸巾帮他擦,他很不耐烦地边说不用边用手拨挡,一副嫌弃的样子。还有一次张月明在客厅看书,张潇夸了她一句“月明真是爱读书啊”,王名扬在一旁毫不谦虚地来了一句“我是我们学校今年的之星”。

他太骄傲了,自以为是江大的,比别人学校好便自我感觉高人一等,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知识最渊博的,“真是一个SB!”想起那些事,张月明不由自主地脱口说道。“什么是SB?”阿曼达侧过身问她。张月明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外国人解释,笑道:“你就当作silly ball的缩写吧,用来形容像王名扬这样既蠢又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唉,”阿曼达叹口气道:“我知道这是一个骂人的话,我经常看到中国人生气时说这个词。但你为什么不能对别人宽容一点呢?王名扬真的一无是处吗?他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坏事吗?你怎么这么苛刻呢?”

一席话说得张月明无言以对,是啊,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缺点。而且那次学生梁小斌闹事,要不是王名扬和张潇及时出现,她还真不知如何应对呢,王名扬也帮过自己啊。张月明思考着,感到有点羞愧,摇晃着阿曼达的手臂说:“啊,原谅我吧,我错了。”

她觉得好玩假装哭泣,额头伏在阿曼达肩膀上,阿曼达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怪你啊。”张月明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赶快放开阿曼达坐到自己座位上去,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行为不当。

现在班里的气氛很高,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笑容。王名扬和李长虹组织的游戏结束了,接下来是张月明和张潇带着学生玩“击鼓传花”。张潇特意准备了一只塑料玫瑰花,张月明用手机放音乐代替“击鼓”,前面几个传到的同学表现扭扭捏捏,都不好意思上台表演。张月明想着小学生,尤其是小学男生里有几个应该放得开,特意等传到一个叫李存富的小学男生那里停止了音乐。

李存富这个学生约莫八九岁,长得黑胖,第一天上课时自我介绍说:“我叫李存富,存钱的存,富裕的富,我妈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我长大后多存钱变富裕。”当时让张月明差点笑喷。还有一次阿曼达给小学班上英语课,张月明翻译,阿曼达出了一个填空题:当你看到很多人时,你会说____。答案应该是“hello或hi”,结果李存富填的是“woow”,让阿曼达跟张月明笑得停不下来。

正如张月明计划的,李存富手里拿着那朵花,他兴奋地说要表演一段广场舞,起身来到讲台上问张月明:“老师,能不能放个《最炫民族风》?”

张月明笑道:“我手机里没有那首歌哎,不过我可以给你在线放,你一定好好表演,要不老师这流量可就白费了。”

李存富答得干脆:“好!老师你放心!”

说完他随着音乐扭动起来,一开始大家只觉得好笑,但看他越跳越起劲,姿势也有规律地变换着,都不由自主地喝起彩来。李存富跳得确实有一套,他虽然胖,但每个动作都很到位,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等他跳完时,黑黑的小脸上挂满汗珠,张月明带头鼓起掌来,大声表扬李存富。

这时阿曼达走上讲台说:“谢谢李带来这么精彩的表演,看着他这么认真专注地跳舞,我对跳舞的兴趣也勾起来了,现在我要跟张老师一起给大家表演一段舞蹈。”阿曼达说完向张月明微微鞠躬,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学生们都在下面起哄,场面变得难以控制,张月明感觉“被逼上梁山”只好同意。阿曼达还要放刚才的《最炫民族风》,说是节奏鲜明、欢快,张月明心想伴着《最炫民族风》跳交谊舞估计我们是第一对吧。

音乐响起来,阿曼达带着张月明缓缓移动,他今天穿了西装,把最后的告别仪式看得很正式。张月明只简单穿了条牛仔裤,跟阿曼达跳舞时感觉很囧,不过想不了那么多了,她本来不会跳,现在更需集中精力才能配合好。

脚步轻移,手臂摇摆,阿曼达的动作越来越快,张月明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慢下来。”阿曼达嘴上说“Don’t worry”,脚下仍然快速舞动,张月明紧紧抓紧他的肩膀,眼看就要跌到了,阿曼达顺着她仰过去的姿势贴身过去,用手搂住她的腰,恰好成一个优美的谢幕姿势。众人鼓掌,张月明双颊羞红,立马起身站好。阿曼达颇正式地冲台下鞠躬道谢。

游戏接着玩下去,张月明已没有心情。刚才的情景实在太暧昧了,她站在讲台边上偷偷看了几眼李长虹和王名扬,她跟李长虹关系亲密倒没什么,张潇老实内向善解人意,倒也不用担心,唯独王名扬心中肯定有不好的想法。张月明想到这里心内焦急。

男女关系开始的时候,难免暧昧,可这种暧昧最好只有两人知晓,一旦旁人得知,悄悄萌芽的关系便要经受考验了:是不顾别人的围观继续暧昧下去,还是挑明关系成为正大光明的情侣?爱情向前发展需要外界的刺激作为动力,张月明可不想王名扬成为自己爱情的动力,况且她也没想过真的要跟阿曼达谈恋爱。

确定无疑的,她喜欢上了他,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有未来吗?自己的父母会接受女儿嫁给一个非洲黑人吗?阿曼达会留在中国吗?只要在一起,所有这些都要面对,对于她来说太沉重了。况且阿曼达从没明确表示过要跟她谈恋爱,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多情的人,对每个女生都一样好呢?何况他还有一个曾经深爱的前女友,想到这里,张月明心烦意乱,没等下午活动结束便悄悄溜回住的房间。

8

张月明躺在床上,心情依旧不能平静,她想让自己睡过去,却越来越清醒。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光柱里微尘舞动,如此安静又如此躁动。楼下传来水流声,有人洗澡,这个时候谁会洗澡呢?张月明心中纳闷,索性走下楼,坐到客厅去。她坐好没多久,阿曼达从洗手间走出来,原来是他。

阿曼达刚洗完澡趿拉着拖鞋,下身着一条短裤,上身穿着件白背心,露出光滑健壮的手臂,两个肩膀鼓鼓的,深褐色的肌肤映着阳光成了性感的古铜色。他坐到张月明身边来,两人挨得很近,都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触碰彼此的冲动。

张月明指着他的头发笑道:“你的头发是防水的哎,竟然都没湿。”她说着伸手去摸,阿曼达的头发很密很硬,手感像野草一样。张月明放下手,转过脸不看他,她有一种预感:他要吻她了,自己要不要躲开呢?她刚想到这个问题,阿曼达已经吻上了她。

张月明感到像在一个圆圆的洞里慢慢探出一条小蛇,阿曼达的舌头轻轻启开她的唇,温柔缓慢地蠕动。她只是木然地坐着,不知道当下的感觉是好是坏,也并没有兴奋和紧张。阿曼达的手搂着她的肩膀,眼睛闭着,张月明睁着眼睛看着他的脸觉得尴尬,便也闭上眼睛。“应该投入一点”她心里暗暗想到,“毕竟是初吻啊”。不知过了多久,阿曼达放开她,又接着把她拥入怀中,他的手慢慢**她的头发,张月明的一只手抚着他的背。

“Ok,sweetie”阿曼达松开她柔声道,“一会儿他们该回来了。”张月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很想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但感觉这个问题不该现在提,他们的关系算是确定了吗?还是说这个吻只是一个临别赠物?现在最紧要的是离开事发地,他们要回来了。

张月明对阿曼达说“我先上去”,起身跑上楼梯,阿曼达在她身后喊道:“告诉你妈妈,我要娶你。”张月明回过头看他,他的头枕在双手上,背靠沙发,翘着二郎腿,他的话更像是在心满意足之后心情放松随便说的,张月明没理他,转身上楼。

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张潇提前回来拿东西,在门口撞见他们接吻。当时张月明背对门口,阿曼达闭着眼睛,张潇一眼看到马上躲开,走到房子外的马路边上。她早就看出张月明和阿曼达对彼此感兴趣,但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在一起,毕竟阿曼达是个外国人,还是个黑人。“不过这倒像张月明会做出的事”她心里暗暗道,张月明在她眼中一向大胆,那种大胆跟李长虹不同。李长虹有种男孩子的爽气和勇敢,张月明更多的是想法上大胆叛逆,她常能看出别人的想法,生活中的某些小问题到她那里会变得不能忍受,她会毫不顾忌的指出来还要谴责、反抗。

张月明一直不怎么喜欢王名扬,原因就是王名扬有种优越感,学历好,家境也好,但这种优越感只是世俗的优越感。张潇感到张月明身上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优越感,那种优越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她谦虚,又骄傲,她聪明,又有一种近乎孩童的天真傻气,没有人能掌控她,没有什么能让她屈服。

“她这样的性格,真想不出什么人能配得上,或者什么人愿意去接受”,张潇不太清楚张月明的过去,但她感觉她之前应该是没有过男朋友的。阿曼达在张潇眼中稍显做作,或许是文化不同,有一次她看到阿曼达在课后给两个女生讲圣经,还鼓励她们背诵其中的某段当作业。也许他是在积极地传教,但那两个女生可是初中班最漂亮的两个,成绩并不突出,为什么单单选她们俩?

张潇在马路边徘徊了几步,刚才看到的一幕对她震动很大,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两个人在相对隐秘的情况下接吻。以前也在大街上看到情侣亲热,但那不一样。张潇从没谈过恋爱,她一直很自卑,身材矮小,眼睛近视,头发黄黄的,鼻梁两侧长满褐色的雀斑,为此她跟人说话时总低着头。加上她性格内向,基本上没有男生朋友,女生朋友都很少。她一直希望能跟张月明成为朋友,她很羡慕她,觉得她很大胆很潇洒,但七天时间太短了,不足以培植起真正的友情。今天看到张月明跟阿曼达接吻,同样是七天时间,他们却可以喜欢上彼此。

张潇脑子里很乱,一会儿为离别遗憾,一会儿想着要买个临别礼物赠送给张月明,很多很多琐事中不时穿□□来张月明跟阿曼达接吻的镜头,“该不该告诉张月明,阿曼达让那两个女孩子背圣经的事?”她脑海中突然又冒出那件事,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能说明什么呢?她只是想与张月明变得更亲近,刚才撞见他们接吻这么私密的事,她觉得或许是个机会却不知如何利用。“还不如刚才直接走进屋去,让他们知道,这样顺理成章地张月明会解释,我们开始谈论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彼此成为亲密好友。”张潇这样懊恼地想着往回走,等她回到一楼客厅时,那里已空无一人。

9

学生们在活动结束后离去,有几个初中班的女生准备了赠别卡片送给老师们,阿曼达收到的卡片是最多的。张月明忍不住想打趣他有“女人缘”,一时不知道用英语该怎么讲,特意上网去查。

王名扬在一旁笑道:“看来你需要一个外国男朋友啊,这样你的英语会越来越好。”

一句话说中张月明的心事,令她怀疑起来:“难道王名扬知道了?他们住一个房间,阿曼达不会跟他说了吧?”想到这里她瞪了阿曼达一眼。

阿曼达摸不着头脑,以为她在意卡片的事,便把所有的卡片都放到她怀中,说道:“都是你的,你可以都拿去。”张月明笑道:“我才不稀罕。”心里感到很满意。

傍晚时分,张月明走到一楼客厅去,王名扬、李长虹和张潇坐在那里说着什么。只见王名扬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李长虹道:“我写调研报告时顺便给你写了一份,我们很多地方都是一起去的,你不用再耽误时间写,回去直接交给旅行社的负责人就好了。”

张月明见状插嘴道:“长虹自己写了吧?”说着她走到李长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向王名扬显示她们关系的亲密。

李长虹笑道:“我还真没写,谢谢你啊,这样我省事多了。”她接过王名扬的文件夹收好。张月明还想说什么,这时阿曼达提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冲王名扬喊道:“我们该走了。”

张月明起身问道:“你现在就走?”

阿曼达走到她身边道:“不好意思,我要跟你道歉,本来是要明天早上走的,但今晚我那个朋友正好开车路过黄城,可以把我和王一起带回去,刚刚决定的。就是那个本来说好跟我一起来但没来成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张月明满心不悦,转移了话题:“那很好啊,省了车票钱,祝你们一路顺风啊。”

阿曼达又郑重其事地向她道歉,张月明皱眉摆手道:“你为什么向我道歉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阿曼达看她的样子不好再说什么,只告诉她可以用电话和他联系。

王名扬从房间拿了点东西,现在出来了,告别的时间到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邀请其余三人有空去江大玩,走到门口他回头举着手中的手机道:“常联系。”

阿曼达只望着张月明狡黠一笑,二人离去。张月明觉得不对头又说不上什么,跑到楼上去看,她房间的床上放着一大盒巧克力和一张卡片,打开卡片音乐响起来,卡片上面写着:多么幸运能够在我的生命中遇到你,多么不幸我们现在要分别;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请让我做你永远的甜甜巧克力,请做我的女朋友。你的永远的阿曼达。PS:真想知道多久才能再吻上你的唇?

张月明一头躺倒在床上,举着卡片甜蜜地笑起来,最初也是唯一的爱啊,这么突然地发生了,降临了。这一刻就可足以弥补之前所有的孤单,自己的生命从此有另外一个人参与进来,自己也将参与他的,两个生命相互交融合而为一。阿曼达有什么优点呢?他眼睛大,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身材性感,唱歌好听,说英语很流利。想到这里张月明不由得嘲笑自己:英语是他母语,他当然说得很流利啦。总之,喜欢上了他,他的一切都是优点。

张月明等李长虹上来,把一切都告诉了她。李长虹剥了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也跟张月明说了王名扬的事。张月明拍手叫道:“果然!我早就觉得他其心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真是自作多情。”

李长虹笑道:“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倒可以做个朋友。”

张月明道:“不会吧?跟他做朋友?就算他人不错,但他已经跟你表白了,你应该跟他保持距离啊。”

李长虹道:“为什么啊,我有很多异性朋友啊,再多一个也不错。”

张月明心中重新审视着李长虹,觉得她缺乏一种忠诚的自律,固然她是善良的、专一的、简单的。

一种人一旦恋爱便自动排除任何其他机会,预防自己陷入与其他异性的亲密关系中;另一种,即便沉浸在热恋中也不会完全拒绝别处的橄榄枝,“总可以交个朋友嘛”这是他们常说的话。张月明自认为是第一种,李长虹也应该是第一种,现在发现她不是。曾经有朋友告诉张月明她有一种“道德上的洁癖”,凡事总要分个是非黑白,坚持对的,抨击错的,但很多事是没有对错的。尤其在男女感情上,她怎么知道李长虹和王名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情愫呢?她怎么知道李长虹和男朋友之间的问题呢?正是因为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聪明地察觉到李长虹心中的犹豫(她把这种犹豫当作“感情心理上的侥幸”),正是因为她一直把李长虹当成跟她一样的人,她才在心中暗暗生李长虹的气:她真是让我失望啊。不过她没说出来,只是坐在床上不说话,嘴里咂着阿曼达的巧克力。

她们在这个小山村的最后一晚过得平静无趣。张月明冷落着李长虹,不主动跟她说话,回答她的话也是淡淡的;李长虹浑然不觉,收拾东西、吃饭、聊天,一切照常;张潇一向说的少,听的多,最后一晚也没成为主角。第二天一早,三人一同坐车返回江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