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他妈坐在刘安床尾，十分难得的心平气和的刘安说话。

“小妹这几天挺好的。”刘安他妈道，“你别担心，那是你妹也是我闺女，我心疼着呢。”

刘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回了句，“辛苦妈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刘安他妈道，“妈老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四个都好好儿的。眼下，就你和大妹的日子还算过和去。你弟弟……呜呜，也不知道我是造什么孽了。”一边哭一边抹眼泪，鬓角的白头发比上次她去我家和刘安闹时多出不少。

说实在，有时候我挺可怜我婆婆。

刘安他爸过世时，几个孩子大学的大学，高中的高中，正是用钱多又难管的年纪。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实属不易。

同时又太可恨，控制欲强又偏心，还刻薄狠毒！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非得达成不可，全然不把儿女当人看。

我走进去，刘安他妈哭的正伤心，肩膀一抖一抖的。我低头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一瓶饮料递拧松给刘安，指了指他妈，意思是让他把饮料给他妈喝。

刘安接过去却自己喝了，我用手指戳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口袋里又拿出一瓶，拧开后递给他妈，“妈，你喝点水。”

刘安他妈接过去，喝完了继续叨咕，说刘安小时候那些事，还有刘小妹的。

她说的这些昨天刘大妹已经说过一次。

刘大妹说时趾高气昂的，声调总是上扬一个音节像是在骂刘安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刘安他妈就不一样了，放柔了嗓音轻声慢语的说，没有申述也没有慢骂，可听的人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为二十几年前家穷苦却奋力生存的穷家人生出同情心。

这样好好说人话的刘安他妈，连我这个受苦颇多的媳妇都厌恶不起来，就不要说在一边旁听的王姐。

在刘安他妈说到她带着刘安和大妹去水田里插秧，她背着睡着的刘小妹被水蛭钻了她腿，她为了不吓到刘小妹，眼看着水蛭头都钻到血管里去了时，王姐嘴角一抽眼泪疙瘩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她揉揉鼻子说，“阿姨带大四个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转过头来对刘安说，“大兄弟，你们可得孝顺你妈。不管你弟弟现在有啥难处，你都得拉扯一把。你们都是你妈的心尖肉，缺了哪个她都活不了！”

得到唯二观众中一名的认同，刘安他妈满意了。回头对王姐道，“唉，他们能都好好的就行，我短十年命也行啊！安啊，”刘安他妈从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纸，擦了鼻涕后对刘安亲切的道，“你晚上想吃什么啊，妈做了给你送过来。”

刘安从头到尾表情没变过，看着他妈十分平静的说，“什么都行。”

“那行。”刘安他妈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那我就走了，我儿难啊，我儿心疼我，可屋里人不行。儿大不由娘，是我没能耐……”

我心中对她生出的那么一点，一点点同情心马上消失殆尽！

什么人啊这是，不用话掐我两句心里不舒服是吧！

王姐为人爽朗，身上带着几份市井可又有两分正气。刘安他妈身影刚没，她就挤着眼睛对我道，“别往心里去，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我挑挑嘴角没说话。

刘安他妈就这点本事，就把刘安拿捏的死死的。本事再大点，我们夫妻直接跳楼得了。

刘安他妈走了没多久，我妈送饭来了。四菜一汤，用个大饭盒装着，味香又色美。

我和刘安吃完，我妈收了饭盒和我念叨，“晚上你们等我送饭来，别在外面买哈。”

刘安马上道，“妈，你别来回跑了，你还得上班，哪有时间，我们对付两天就回去了。”

我爸所在这个纺纱厂原来是个国营大厂，有小区有宿舍有幼儿园的。我妈最开始就是纺纱厂幼儿园里的老师。后来厂子改革变成了私企，幼儿园就迁到了附近的街道幼儿园。我妈顺着这股风就刮去了那个幼儿园当老师。后来踩着机遇送了两箱苹果，又成了街道小学的民办老师。这一干就是近二十年，去年我妈办了早退，现在在一个小饭桌里当数学老师，每天下午学校放学后给小学一二年级的孩子辅导数学和语文。用她的话来就是，挣的比学校多，时间还比学校松。就是我们家上面没关系，不然她也在附近办一个小饭桌。

眼下刘安住院，她早上中午做饭送过来都来得急，可晚上和上课的时间有点冲突。

我也连忙帮刘安，不让我妈过来。

我妈毫不退步，非要做了送过来不可。

看她这么坚持，我气笑了，“妈，我住院时你也没这么上心天天过来送饭啊。”

“那能一样吗？”我妈瞪我一眼，“小刘什么都比你强，你和个二等残废似的，自己都照顾不好。”

得，这个女婿是她心尖上的！

脑子一转，我想了个办法，“这样，妈，折中一下。你去上课前把汤用电煲锅煲上，到点了我过去拿，再炒个菜怎么样。炒菜我自己吃，不耽搁你女婿喝汤长骨头。”

这样我还能有机会出去见周朗。

我妈想了想，同意了，“那行，我炒好菜再走，我看这有微波炉，你拿过来热一下你们就能吃。就这么定了，离着也不远，你打个车来回我们也放心。”

刘安还想拒绝，不过看我妈和我心意已定，他也就不说啥了。等我妈走了，他拉着我手说，“老婆，辛苦你和妈了。”

我吧，本来不想找他这份晦气。可那会儿他妈临走时说那句话实在太噎人，于是没好气的道，“哪有你妈辛苦，我晚上也不去拿饭，我就看你妈什么时候把饭做好给你送来。”

一下午维持表情没变的刘安，在听我说完后眼神往下暗了暗。

他妈对他的好永远都是嘴上的，如果真信他妈能送饭来，刘安得饿死在这。

说是这么说，可到了下午四点，我还是出门去我妈那里拿饭了。可不同的是，我买完菜没先去我妈家，而是去了明达酒店，直奔十六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