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当睡眼惺忪的吴川耀打开露台的门，看到两个横七竖八躺在他家地板上的人时，差点没吓尿了。

后来我手忙脚乱把莫小速叫起来，三脚两脚把他踹走，然后蓬头垢面冲着吴川耀嘿嘿讪笑。吴川耀满脸无可奈何，又有点不好意思，给我倒了杯水，招呼我在沙发上坐下，挠着头想了一会，说：“那个……昨天晚上，是你把我弄回来的？”

我摸摸头，说：“好像是的。”

他低头咳咳两声：“那……谢谢你了。我去买早餐。”

我连忙起身：“不用了，我得回去了——阿楠指定着急了。”

提到阿楠的名字，他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动作也顿住。

我尴尬地干咳两声，说：“川耀，其实阿楠不是那个意思。”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是不是的呗，不都这样。”

我说：“川耀，阿楠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姑娘，这你我都很清楚啊！我不能说她和你在一起，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因为这样说是侮辱了她。她选择爱上你，对她而言从来不是牺牲，而是干干脆脆纯纯净净的——在一起而已。也许她太坦荡，活的太没心没肺，没有像你一样，想到毕业以后会怎么样，要不要留在S城，要不要跟你放弃她安稳富足的生活——对她而言那太远，但你不该怀疑她对你的感情啊。”

吴川耀坐下来，双手抱头：“我没有怀疑她的爱，她那么纯洁，那么好，我怕自己配不上她。”

我坐在他对面，掰开他的手，看着吴川耀的眼睛：“没有谁配不上谁，在你们的爱情里，你们是平等的。阿楠她甘愿和你在一起，也甘愿为了你去说服她的爸爸妈妈，她考虑的东西并不是很远，可是她绝对不会畏惧和你过苦日子。你也不会忍心让她跟着你过苦日子的，对吗？”

吴川耀痛苦地说：“当然……可是她要走了。”

我站起来，有点生气地说：“你干嘛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你就那么笃定她会离开你？吴川耀，你很踏实很真诚，你是个很好的男人，可是你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你是她的爱人，是她曾经幻想要与自己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为什么阿楠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理解，和信任？”

吴川耀沉默了。

我坐下来喝口水，我们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很久之后我说，“我和阿楠每天都磨磨蹭蹭一起回家，每天都是一样的夕阳，把我俩的影子照的好长好长。你见过宋伯伯，就是阿楠的爸爸吗？他那时就是家族企业的老总了，平时端庄严肃不苟言笑，喝起酒来豪气冲天的一个大汉，却总是会不经意地在我们放学的道路上开车出现，然后嘿嘿笑着下车，从背后把宝贝女儿抱起来放到脖子上，像个憨憨的大农民笑着往前跑……”

吴川耀的眼神动了动。

“说起来，你俩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连我都很是吃醋。更何况把阿楠像夜明珠一样守护了二十年的宋伯伯呢？你有什么资本，毫不留情地把阿楠从他们身边永远抢离啊，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对你放心呢？换句话说，在阿楠前二十年的生命里，谁才是她最重要最亲密的人呢？一边是你，一边是她的父母，为什么不能——理解她一下。”

良久，吴川耀说：“谢谢你，岑若。”

我点点头，准备离开。吴川耀恍惚了一下，要送我。我把他摁在沙发上：“让姐回去休息休息——宋伯伯那边，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