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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本行


笑妍是住在项家不走了,用他的话说,这个表妹真是太有意思了,比以前有趣多了,他和她在一起就没有无聊的时候!本来两家就是表亲,按古代的习俗,两家以后很可能结成亲家,于是,项老爷乐呵的很,黄夫人也没话说。

阮风给笑妍打洗脸水回来时,就看见两个抱着琴的姑娘还有一个长胡子的大爷跟着溥驭往这边来了。阮风放下木盆跑去溥驭身边问:“小驭哥哥,这是要做什么呀?”溥驭笑道:“二小姐说太无聊了,她要找些乐子。”阮风一听乐了,如果二小姐说要找乐子,那一定就是有趣的不得了的乐子。阮风也顾不上多问,拿了木盆就往自家公子的房间跑。二小姐找乐子公子一定得去凑热闹,际风和他也当然会跟着玩了。虽然阮风是笑妍的保镖加监视人,但他毕竟年龄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

际风见弟弟慌慌张张地跑来,水还将他胸前弄了个湿透便教训他道:“作什么那么急?身后有鬼追你?”阮风也不理哥哥,放下木盆就冲进了屋里。笑妍还在床上打着哈欠,阮风扑到笑妍床边笑着说:“公子,二小姐要玩有趣的东西了,我刚才见小驭哥哥领了两个伶人和一个乐师来!”

笑妍听阮风这样说,立刻清醒了,二话不说就跳下床要往外跑。际风忙拿了衣服在后面喊:“公子,先把衣服穿上!”

子如见笑妍笑嘻嘻地跑来花园,衣服还穿了一半,便指着他夸张地感叹到:“呀呀呀呀,黄公子呀,瞧你这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笑妍合了合衣服,歪在软塌上拿了盘子里的糕点吃说:“我本来衣衫是整的,跑的时候跑乱了!”际风蹲在笑妍身边帮他整理衣服,阮风跑去了子如身边看着那两个拿琴的姑娘傻笑。子如拍拍阮风的脑袋问他:“小子?看上哪个了?姑娘指给你做妾!”阮风脸一红,低着头回了笑妍身边。笑妍见阮风灰溜溜地回来也拍拍他的脑袋问:“傻小子,还害羞?刚才不挺积极么?我看左手边上那个挺不错的,你要不要?”

际风不悦地说:“我们兄弟二人这辈子是无福享受公子的好意了,但愿以后公子不要将我们踢出黄家才好!”

明白人都听得懂际风话里的意思,那意思无非是,我俩都因伺候你被阉了,你还开玩笑叫我们娶妻,这不明摆着叫人难看么。我们兄弟俩这辈子就是身为下人的命的,您主子若是可怜我们苦劳,就在我们死的时候赐几抔黄土把我们埋了吧!

笑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阮风看看哥哥,兀自伤感了起来,他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眼看就要落下泪来了,际风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笑妍身边,本份地当着他的下人。

子如暗悔自己说错了话,她看看际风,际风冷着个脸。她凑去阮风身边摸摸他的头道:“好弟弟,姐姐给你养老。”笑妍听子如说这话不禁一怔,际风也面露惊讶之色。阮风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子如何苦这样安慰他?

溥驭拽拽子如小声道:“小姐不要乱说话。小姐终究是要出阁的人,那时候你就不再是项家的人了,也管不着人家阮风。”

子如眉头一皱大声道:“老娘不嫁人好不好?以后呢,老娘就和我爹一样,赚好多好多的钱养你们,你们这辈子守着我就行了!”

际风似是想反驳子如什么,笑妍一记眼刀让他收回了本来要说的话。子如不高兴了:“际风你说!”际风垂着眼鼻子头红了,始终没再说一句话。子如一拍大腿竖起了自己的右手道:“我子如,嗯,现在是项子如。我项子如对天发誓,我这辈子要对际风和阮风两兄弟负责,当然了还有溥驭,如果我违背我我说的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溥驭没想到二小姐会突然发起毒誓来,他忙去捂子如的嘴,子如躲开了溥驭说:“我项子如说到做到。”一旁的两个伶人和一个乐师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很明智的选择了当木头人。

笑妍瞪了际风一眼从软塌上起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我的奴才竟被我惯成了这个样子,也罢,你们都去项家吧,我黄笑妍管不住你们了。”

听笑妍这样说,子如才发现自己又失言了,际风和阮风怎么说也是黄家的人,她的这个毒誓发的好没来由。子如快跑几步追上了笑妍,一本正经的说:“我说的是当他们没能力伺候你了之后。”

笑妍甩开子如说:“我黄某人怕是没那么命长,也许再过个几年就大出血死了,你项二小姐趁着他们年轻早早收了他们吧。”笑妍远去了,际风不敢去追,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阮风见哥哥哭了,自己也哭了。

这算什么事儿!子如本来是好意的,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子如拽了溥驭一把说:“都是我不好,我得想个办法哄哄笑妍。溥驭你先去帮着际风照顾一下他!”溥驭立刻追笑妍去了。子如苦大愁深地看着哭得越来越凶的兄弟俩,心里烦极了。

一个伶人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了,她的手臂早麻了。她手里的琴从她怀了掉在了地上,那琴弄出的声响惊的子如猛得回头看她。那伶人见二小姐这样看她,吓得小脸一下子惨白了。子如拾起那掉在地上的琴,冲际风和阮风道:“好了,别哭了,现在就是想办法让你家公子消消气!”

阮风哽咽着问:“那有什么办法?”

子如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有自己的方法,就是不知道他吃不吃这一套,你们要配合我啊!”际风和阮风双双点了点头。

隔着一个花圃,纪回城将刚才发生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万万没有想到项二小姐还有这样豪爽一面。他倒要看看,她怎么将黄笑妍哄好。纪回城笑笑,转身往回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子如和那三个乐人一直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什么,后来越来越多的伶人进了那书房,最后竟多到了十来个。笑妍几次要回黄家,都被溥驭以各种理由拦了下来,就他这样回去,不闹事才怪。笑妍扬言不要际风和阮风了,溥驭只能想尽办法哄着他。溥驭心里也明白,笑妍生气并不是单单因为子如,还有是因为自己。他也知道自己的病连累了一大帮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出生在黄家,如果他的父母是一对普通百姓,或许他早被扔进深山里了。

笑妍开始不吃东西了,也慢慢不和溥驭说话了,这下把溥驭吓坏了,他嘱咐着际风和阮风好好在笑妍的房门看着,自己小跑着去找子如了。

溥驭一推开书房的门就被子如吓了一跳,子如正穿着怪异的衣服在跳怪异的舞。那些伶人也都抱着他不认识的乐器在演奏一个节奏奇怪的曲子。子如听了溥驭描述的笑妍的情况,她也不着急去看笑妍,而是问那几个伶人:“都熟了吧?不会出错了吧?”那几个伶人像是奔赴战场似的点了点头。

子如伸手一挥,大声道:“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笑妍这边来了,际风和阮风见子如来势汹汹都呆在了原地,不明白二小姐要搞什么名堂。

笑妍靠在床上见子如领着十来个伶人进了屋也懵了,她要跳舞给他看么?笑话,他黄大少爷连当下最受欢迎的舞步都看腻了,她项子如又能跳什么给他看?她还能强过金步摇的花魁?不过她穿的衣服好奇怪,她手下那些伶人抱的乐器也好奇怪。

子如见笑妍还是在意她的所做所为的,她想这下成功的希望大了,她就怕笑妍对她完全漠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做什么都没用了。她当然知道笑妍在奇怪她的打扮,她为了这身衣服,向全城最有名的裁缝描述到了口干舌燥才让他明白的。

子如讨好又有些羞涩地说:“表哥,这可是我第一次专门为一个人跳舞,你不要笑话我啊,如果你觉得好,就原谅我吧,毕竟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嘛!”

笑妍扁扁嘴小声道:“你还能跳舞,别崴了脚算在我头上!”

子如见笑妍回她的话了,心里更是高兴了,或者笑妍就在等着她给他这个台阶下。子如趁热打铁道:“唉,你要不原谅我,我就丢人丢到城外去了,全留宿城的人都知道项家的二小姐为了讨好她表哥亲自和全城最有名的乐师一起打造了好些个乐器,那有那个王裁缝,他还打算看我笑话的!还有你看我这头发,这可是用细铁棍汤直的!”

笑妍怀疑地看看子如,坐得正了些准备看她跳舞。

子如冲那些伶人拍拍手,抱着琴的两个伶人先开始演奏了。

这支曲子是宝儿的《Onlyone》,子如的衣服也是仿照宝儿在那支单曲里的衣服做的,而那些乐师手里拿的很难看的乐器,则是子如对乐师描述着应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那乐师仿做出来的。还有,子如不仅会跳舞,还跳得很棒,她跳的就是新爵士。

子如会唱这支歌,但她没有唱,她唱了笑妍也听不懂。音乐和舞蹈没有时间和空间的界线一直是她信奉的条款,她不管笑妍能不能从这支曲子和她的舞蹈中感到她要表达的东西,她关键是要他看到她为了争取他的原谅所做的努力。

因为人太多,有几个乐师只好站在了门边上,门也不得不打开着。听着这样的音乐,看着子如那种舞步,不同的人各自也感受了不同的东西。阮风只是觉得新鲜,他跟着乐师的鼓点开心地晃起了脑袋;际风则是沉默着,眼里蒙了一层雾水;溥驭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子如,他的表情与子如的表情竟出奇的一致。

门外的梧桐树上,回城眯起了眼睛,他在脑海里记下了这支旋律,也记下了子如的动作:她在晃动她的双肩时,嘴唇会无辜地分离;她在转身时,头发会遮住她半个脸;她的臀部不是在扭,而是那盆骨在动;她的动作一点也不轻盈,因为那舞步里盛满了感染着这片小院子的忧伤。每一个回城感觉她要站不稳的动作,她最终总是会以优美的姿势结束;回城觉得她一下个动作应该是这样时,子如却做成了那样,回城不但感觉不别扭,还认为很顺理成章,他生平第一次做的判断是错误的。

子如的舞跳完了,伶人的合声和音乐声还在继续。子如看看床上的笑妍,他似是在看自己,却又不像是在看自己。他的表情是那样的落寞,眼神是那样无助。子如瞄了一眼年纪最大的乐师,他点点头就要领着其他伶人出去,笑妍突然说:“别停,音乐继续,子如可以不用跳了。”老乐师看看子如,子如闭着眼点点头,伶人们继续演奏那支《Onlyone》。

笑妍渐渐蜷缩在了床上,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子如看看际风,际风抹了一把眼泪给了子如一个“跟我来”的眼神,子如抬腿跟上了际风。

树上的回城见子如跟着正在哭的际风出来了,他翻身下了树,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城的小厮见主子回来了,忙着端茶倒水,回城挥挥手打发出去了小子,自己在床上躺下了。他本来是想让别人替他来见这个项二小姐的,因为她的“名声在外”回城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现在他又庆幸自己亲自来了,如果他没有亲自来他是万万不会看到另一个项二小姐的。她不懂的掩饰自己的情感,就是在跳那种稀奇古怪的舞时,她那满心的忧伤也被她表现的淋漓尽致。项二小姐,她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回城闭上了眼,他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子如的舞步,轻轻哼起了那支他听一遍便记在了心里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