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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秘捕(2 / 2)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梁富成对时间早已失去概念。他只知道自己被人猛地架了起来,他被连拖带拽地走了很长的路。接着,他被人重重地摔在一张椅子上。

他还没有安下心来,突然间,脸上一阵剧痛,大概是挨了沉重的一拳。他的嘴被堵着,发不出声音,但头却猛地甩向一边,身体也向那一边摔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身体还在扭动着,左胁便挨了更重的一脚。剧烈的疼痛使他呼吸停止,全身痉挛着向一侧扭曲。他快憋死了,鼻孔极力张开,剧烈地喘息。他又被人拖了起来。他还没有站稳,肚子上又挨了重重的一脚。他向后飞出去,沉重地摔在地上。他觉得垫在身下的手腕一定是断了,剧痛难忍,脑袋重重地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他希望自己赶快死去,死了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

他再次被人拖起来,再次被摔在椅子上。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要滑下去。他浑身发抖,强烈的恐惧让他坐不住,也更怕再挨一脚。

这时,有人摘去他头上的布袋,并扯去他嘴里的布。灯光像刀似的插进他的眼睛里。他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吃力地张开嘴,艰难地喘息着。

这时,一瓢冰凉的水,从他的头顶上浇下来。凉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前胸和后背,他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有人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滑下椅子。梁富成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就要淹死了。他实在忍不住,凄惨地嚎叫起来。

过了许久许久,他身体里的生命才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他隐约见自己的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正注视着他。

那人说:“梁富成,你准备招吗?”

梁富成再次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剧烈的疼痛像铁钳一样夹住他的五脏,也夹住他的全身。他喃喃地说:“我招……我招……”

那人笑着说:“这就对了嘛。那就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共党的?”

一口气噎在梁富成的嗓子眼里。在他已经混乱的意识里,感觉到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我怎么会是共党呢,我从来就不是呀。他们一定是抓错了人,他们抓错了。一点希望从梁富成的心里生出来,他喃喃地说:“我不是共党……我不是共党……你们搞错了……”

那人吼叫起来。梁富成听不清他吼的是什么,但他再次被人提起来。一条绳子穿过他的手铐,把他反吊起来。他受到更重的拷打。这些拷打,容在下不去细说。

程云发犯了一个小小的必然会犯的错误,他过于急躁了,他太想快一点撬开梁富成的嘴。在审讯中间,他把左少卿的照片举到梁富成面前,抓住他的头发让他仔细,“王八蛋,你好好一,她是不是你的联络人?她是不是!”

梁富成完全蒙了,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说这个万恶的女人是什么?是什么?他残存的意识模糊不清,他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他拿不准他们是想让他说是,还是说不是。他想顺着他们说,但他弄不清该说什么。

站在观察室的赵明贵和右少卿都皱着眉。他们隔着玻璃审讯室里的情况。审讯室里的灯光有些混乱,在四面墙上投下怪影。他们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说不清是什么地方。好像是他们抓错了,或者是审问错了。

官们都知道,他们没有问到点上。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点。

这样的审讯又持续了一个白天,到晚上时,一切都结束了。梁富成用他胸中的最后一口气,喃喃地说:“求求……别打了……我不是……不是……”此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他的声音很低。程云发不得不凑到他的嘴边去听。他注意地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死了。

程云发沉重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哆嗦着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但火柴怎么也划不着。等火柴终于划着时,他嘴里的烟又掉了下来。程云发愤怒至极,他用力把火柴摔在地上,用脚踩得粉碎。他回头怒视着观察室里的赵明贵和右少卿。

夜很深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仍坐在观察室里。他们都垂着头,吸着烟。连右少卿手里也夹着一支烟。淡淡的烟雾像一层云,悬浮在他们的头顶上。房顶上的电灯,透过烟雾,哀伤地照耀着他们。

他们都知道,事情又办砸了。梁富成一死,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赵明贵先打破了沉默,他轻声说:“妈的,他就是一个顽固的共党分子。”

程云发抬起头,瞪着他,立刻说:“他妈的就是,顽固透顶的共党分子!”

右少卿心里却明白,梁富成不是共党分子,一定不是。但她现在绝不想反驳他们。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她和他们一样,都在考虑怎么向叶公瑾汇报。

右少卿比程云发和赵明贵还要多考虑一层。既然梁富成并不是共党,那么,她的姐姐,左少,为什么要监视梁富成?有什么原因吗?

这个时候的左少卿,也是一夜未眠。她一直坐在“旋转门”娱乐厅的包间里,靠在宽大的扶手椅里,两只脚翘在另一把椅子上。她已经疲倦到极点,尤其是内心里。她的周围有太多的危险,有太多的眼睛,她随时可能被捕。她感到,她已经无法承担那个重大的任务了。

天快亮时,左少卿离开了“旋转门”。她没有回家,直接回洪公祠局本部了。

正如她猜测的一样,柳秋月也一夜没有回家,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简报。她告诉左少卿的第一个消息是,梁富成被行动一组秘密逮捕,并受到秘密审讯。现在得到的初步消息是,梁富成已经被拷打致死。

左少卿心中异常沉重。她已经感觉到,梁富成死亡,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和自己多见了几次面。她明白,这就是她目前的处境,艰难而危险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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