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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如何做(2 / 2)


见朱塬说得郑重,老朱稍稍收敛表情,示意他继续。

朱塬道:“根据孙儿读到的历史,大概是平定张士诚之后,华大人就开始寻求退隐,不再领兵出征。”

老朱微微点头。

这一节他当然知道。

平定张士诚之后,诸将叙功,华高也是排名靠前的,因此得进从一品荣禄大夫,兼湖广等处行省平章。

这之后,老朱想让华高继续参与南征,那夯货却找各种理由推却,最后只要了一个为大军北伐督送粮草的边缘差事。

上回吃错药,华高更是彻底撂了挑子,闲赋在家。

朱塬接着道:“祖宗登基后的前三年,华大人一直推脱各种差事,直到洪武三年,祖宗大封功臣,华大人虽然封侯,却拿到了六公二十八侯中最低的一份年俸,不仅如此,祖宗还只允许华大人后代将来继承他五分之四的俸禄份额,这在诸位可以世袭罔替的功臣中是独一份。”

老朱知道朱塬有特别想法,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道:“那夯货,不干事情,还拿甚么俸禄!”

朱塬顺着老朱语气:“正是感受到祖宗的嫌弃,没办法,洪武四年,华大人重新向祖宗要了一个修备广东边防的差事,去了南方。只是,不到一年,华大人就在巡视琼州时得急病而死。华大人死时依旧无子,追封为巢国公,后位列功臣庙第十一。”

老朱顿时沉默。

虽然不喜欢华高的懈怠惫懒,但他并没有忘记这位老兄弟的功绩,当年若不是有巢湖水师,他也不可能渡江拿下应天,建立当下基业。

朱塬打量着老朱表情,等待片刻,才又继续道:“祖宗读史,应该知道古往今来诸多名将的急流勇退,这其实是君臣之间相互成就的一个不错结局。对于祖宗来说,有将领愿意主动放下兵权,祖宗该是大加奖励,而不是嫌弃。”

说到这里,朱塬短暂停顿,让老朱消化一下,接着道:“这就是孙儿要说的。无论是文臣武将,为了国家长远稳定考虑,都不能长居其位。后世对此的解决方案有两个,一个是任期制度,当下其实也有,只是不全面。后世上至中书丞相,下到乡村里长,都是有任期的,而且往往还规定一个位置最多做几个任期。然后或升职,或调任,或辞退。另一个,是退休制度,后世普遍的退休年龄是六十岁,高位者或能做到七十岁,但无论如何,到了年龄,都要退休。这些制度的好处,一个是可以避免陷入僵化,通过不断更换新鲜血液,保持朝廷活力。另一个,就是避免尾大不掉。特别是军事层面,武将长期掌权,尾大不掉也就必然。若上位者不能时时警惕,将来难免兵戈相向。”

其实,这段话中,朱塬还隐藏着一个更上的指向。

只是这一点不能说。

至于将来老朱能不能自己领悟,朱塬觉得这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爱咋咋地。

突然穿越过来,前世该享受的都享受过,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朱塬的心境其实变得很淡,能舒坦地好好活就好好活着,哪怕活不了,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可留恋。

人生不过百年啊。

老朱认真听完,虽然又多了些新词,但他还是大致明白。短暂沉吟,左右看了看,起身走到窗边书案旁,拿了纸笔过来,一丝不苟地记下‘任期制度’和‘退休制度’两个关键词。

写完看了看手中这支精雕细琢的钢笔,乜了眼桌对面朱塬:“你这笔倒是比给我的还好。”

朱塬尴尬,又坦诚道:“孙儿知道祖宗节俭,怕送太好的挨骂。”

朱元璋也没生气,再次笑骂一句:“你这油滑性子啊!”

朱塬能感受到老朱心情不错,终于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下:“孙儿不是油滑,这是得体。再者,孙儿送祖宗的两支钢笔,只是看着简朴,其实也是极好的。要知这金属錾上花纹容易,只是个耗时间的问题。想要上漆,还要保证不轻易脱落,就很难了。孙儿还在让工匠们不断完善上漆工艺,打算作为传家秘方……”

见朱塬越说越来兴致,老朱打断道:“莫说了,你如此才华,耗在这些个奇巧之事上作甚?”

朱塬小小反驳:“祖宗,这可不是奇巧之事,都有大学问在其中。而且,后世有一句话,孙儿非常喜欢,叫‘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倒是像你做人,”老朱也来了些兴致,多问一句:“此话出自何处?”

朱塬道:“后世有四大名著,三本出自咱大明,另一本来自清朝,名叫《红楼梦》,这句话就出自其中。”

老朱听朱塬有意无意提起自家朝代出了三本名著,果然挺满意,倒是没有追问,而是又笑着指东打西:“这写《红楼梦》的,该也是个如你一样的油滑人。”

朱塬摇头:“祖宗这次可猜错了,其中有大故事呢。”

老朱没开口问,只是看过来。

朱塬道:“这写《红楼梦》的,名为曹雪芹,其所在曹家是当时清朝皇室的家臣出身,恰好也扎根在这金陵城。当时的康熙皇帝一生六次南巡江南,曹家接待了五次,前后花费了数百万两银子,因此导致家族衰败。到了曹雪芹这一代,已经落魄到‘举家食粥酒常赊’的境地,他写的《红楼梦》,正是参照自家往事,记载了一个大家族从兴盛到落败的前后故事,开篇就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老朱听完,没有提及最后的诗句,倒是敏锐抓住其中一个点,不喜道:“这康熙皇帝六次南巡,比那隋炀帝还要荒唐了。”

朱塬摇头道:“错了,清朝的康熙和乾隆祖孙两个一生都是六次南巡,只看他们亲信的近臣都因此破家,可想而知劳民伤财到什么程度。但他们在史书上依旧是好皇帝。相比起来,孙儿刚刚提起的武宗,登基后也想要南巡,群臣谏阻,武宗生气打那些人板子,不小心打死了人,就消了念头,不再提南巡之事。但在史书上,武宗还是个几近于昏君的荒唐皇帝。”

老朱一时沉默。

朱塬很快继续道:“其实很简单,后世有一句话: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当下也有类似的话语,胜者为王,败者贼寇。仅此而已。”

茶室内安静了片刻,老朱终于开口,摇头道:“莫再说这些无用话语。倒是你这么一提,俺又想起,说过了对下之道,再说说咱自家罢。你之前所说,要送俺五百年国祚,加上原本那二百七十六年,共是七百七十六年。若真有这七百七十六年,比那秦汉唐宋都要长了,俺也满足。只是将来,那子子孙孙的,不能再如你《天书》上所说,被人割麦子一样屠了,这些都想想。既然你来了这儿,将来也有你子孙在里面,谁也跑不掉,想想,想个结果给俺。”

老朱念念叨叨了一长串,朱塬却只觉得一只又一只乌鸦从额前飞过。

五百年国祚……

祖宗您还记得这事儿呢?

和自己亲亲的二十三世孙就不要这么斤斤计较了吧!

老朱见朱塬微微张嘴一时无言的模样,冷哼一声,说道:“莫以为俺忘了,今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