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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人心思定(2 / 2)


自从豪格被打跑了之后,山陕一带就成了闯军、大西军和大旗军对峙的局面。虽然大家都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但局面却安静的出奇,都是等最终的谈判结果。

同室操戈,尽可能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武力,这是李吴山的基本方针。李吴山对那些造反的队伍素来宽厚,能不打就尽量不打,这是早就定下来的方略,朱季兴是知道的。

“据我所知,大旗军应该不会为难过往的商贩吧?”

交战双方都希望尽可能多的财货输入,而巴国栋他们是带着货物去往京城的,大旗军应该不会为难他们,还会尽可能的提供方便,为什么他们还要避开那条线路呢?

“我们担心的不是大旗军,而是西军!”巴国栋一把抹下了脑袋上的头巾,故意转过了脑袋,直到这个时候朱季兴才看到他后脑上的伤疤。

后脑明显凹陷下去一大块,触目惊心的伤疤一直从颈部延伸到了耳根处,似乎是皮肉和破碎的骨头糅合到了一起又重新愈合的样子,那显然是某种锤斧之类重型武器猛烈打击留下的疤痕

如此严重的伤势,而且是在后脑和颈部的连接处,受了这么重的伤害居然还能活下来,而且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生命的奇迹。

这样的伤势,只会出现在激烈的战斗之中。

“巴大哥是行伍出身?”

“我是盐工出身,崇祯十六年被西王拉壮丁给拉去了,就当了兵,加入了天授军。因作战得利成了曹总,后来在金山一战中受伤……”

巴国栋巴大哥说的“西王”个朝廷说的张大贼都是同指一个人:张献忠。

天授军是大西军的番号之一。

张献忠的人生轨迹和李自成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先造反再称王,然后称帝,很快就又被清军扑杀。就如同李自成死后闯军残部依旧坚持战斗一样,西军也是这个样子。张献忠死后他的部曲仍然在打仗,不仅和清军打,同时还和明军打,更和地方武装进行激烈战斗,甚至闯军和西军之间也打了个不亦乐乎,只是近年来才有了一些联合的迹象而已。

如果说前期的农民起义军是为了生存而战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则完全就是“大乱斗”的情形了。

巴国栋他们这些人之所以不敢走山陕那条线,就是因为他们是逃兵。

任何一支武装力量,对于逃兵的处罚都是非常严厉的。

巴国栋和这十几个人全都是逃兵,若是在通过战区的时候被发现了,说不得就要掉脑袋。

这就是他们舍近求远的根本原因!

“以前是实在活不下去,不造反就没有活路。打了这么多年,闯王和西王都死了(闯王和西王是旧称,毕竟这二人都称过皇帝),鞑子也玩了完了,打来打去的还有什么意思?”巴国栋巴大哥笑道:“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最能体会活着的重要,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奈何我人微言轻说话不管用,却又不想妄自送了性命,干脆就找了些兄弟逃回老家去,本本分分的做点小生意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岂不是更好?”

大明朝被这些造反的家伙们弄的分崩离析,大行崇祯皇帝就是被造反的李闯给逼死的。以前朱季兴曾经对这些个造反者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但是现在,他却恨不起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在军校中度过了几年之后,已渐渐明白了些事理:造反这件事,无所谓对错。

被逼活不下去了,要么造反要么等死,实在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就算是换做朱季兴本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肯定也会走上造反之路。

奈何他的父亲是崇祯皇帝啊,这是一个极其矛盾的问题。

在很多时候,朱季兴选择逃避,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因为他不敢面对也无法面对……

“朱家兄弟,瞌睡了么?”巴国栋巴大哥看到朱季兴在走神儿,还以为他犯了瞌睡:“你若是瞌睡了就早些睡吧,只是要当心露水和蚊虫……贼娃子们都睡了,也不晓得苫好货物,若是受了潮,铁定是要亏钱的呢……”

香料和卤锭这样的货物,最怕受潮。因为疲倦的缘故,同行的伙伴们早已躺倒在地呼呼大睡了,巴国栋巴大哥站起身来,扯开油布逐一将货物苫了起来。

朱季兴帮着他遮蔽货物,仔仔细细的将每辆架子车都一一盖好……

此时此刻,正是月朗星稀的大好天气,旷野之中寂然无声,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子有一声没一声的鸣叫着。

巴国栋巴大哥铲了些草木灰,洒在架子车之下,又在上面铺了一方麻布:“朱家兄弟,你就睡在这里吧。”

长途贩运最是辛苦,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儿。他们又是做的小本生意,准备不是很充分,根本就置办不起帐篷等物,只能睡到车底下。

上面有架子车的遮蔽,身下还垫着干燥的草木灰,虽是在旷野之中露宿,却也还算是舒坦,只是显得有些拥挤。

大明朝的皇弟和昔日的大西军士兵头足相抵,睡在同一辆架子车之下,不得不说是因缘际会天意使然。

“这早走货赚了钱,就买头牲口。”巴国栋巴大哥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就买一头走骡,虽然骡子确实吃的多了些,却比驴子更能拉货,农忙时还可以下田挽犁……”

朱季兴问道:“为什么不买马?”

骡子虽然体型大力气大,比驴子强的多,但却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不能生育。

若是买一匹挽马,不仅可以运货拉车,还有生下小马驹子呢。

“马?买不起,买不起,忒贵了……”

虽然同为大型牲畜,但马却比骡子贵的多。战马那就不必说了,不仅买不起更养不起,那是典型的战略物资,属于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非卖品”。就算是一般的家用型挽马,价格也高的吓死人,普通的小门小户人家根本就不敢想

“把这趟货物贩卖了,回去的时候再捎些北方的皮货和毛毡,若是能搞到些大漆什么的,赚到的银子差不多就够买一头走骡了。有了牲口以后贩货就会轻省很多……”

巴国栋巴大哥已经不再关心“大明”或者是“大西”这些问题了,而是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怎样多赚点银钱怎么过好日子上。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战争会渐渐远去,就算以后不是太平盛世肯定也要过几天日子了,老百姓们不知道那么多的家国大义,也无需知道,他们只想丰衣足食安居乐意,哪怕是辛苦一些终究有个盼头。

民心思定!

不论是郭家村的郭大伯一家人,还是从川蜀远道而来的这一群贩货壮汉,都是一样的心思。至于说这天下到底是属于江南朝廷还是属于北边的李大帅,他们一点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