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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零伤亡(2 / 2)

好死不死,谁能知道那队被他们自己人出卖的夏军里居然有恶鬼将军的部队。这下可好,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招惹了最不该碰的瘟神。

“大当家的,你怎么能听信靠不住的消息,去把恶鬼将军领来了!”三当家跺着脚,也不顾道上的规矩,指着何冲的鼻子:“他手下从不留活口,你让这八大山头的弟兄们怎么办?大家都是为了寻条活路才落的草,你倒好,把活路彻底给堵死!”

何冲从没被手下弄得这么灰头土脸。要分辨,三当家说的都是事实。要承认,只怕连架着他走的那两人都会拔刀将自己剁了。身后不断响起的惨叫更让他心烦。每一声都意味着有个弟兄被阎罗王请去喝茶了。他这股绺子说是八大山头,可那都是没人要的荒山,几十号人扯杆大旗就算称王了。布置在这附近的三千四百弟兄都是他的血本,可粗算下来,从接战到现在这短短小半个时辰里,居然已经折损了至少五六百。而惨叫声此起彼伏,大家每往前跑一步就得付出一条命的代价。

如果何冲知道那些惨叫有多半是因为游骑们射箭射得手指疼,用更省力的咋呼来代替箭矢放羊,只怕连扑在地上用雪花将自己闷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山贼已经被寒冷的空气刺在喉咙里,咳嗽得快要跑不动了,却发现刚经过的山脚后面居然出现了夏军的营帐。那些举着火把巡营的士兵看在他们眼中简直比得上西施,恨不能抱着亲两口。

这是个很简单的推论——恶鬼将军一直帮着大夏打仗;这次他们要伏击夏军,来的却是恶鬼将军;结论自然是恶鬼将军和夏军一心同体。那么要摆脱身后催命的马蹄声只有一种办法:向夏军投降,接受招安。

还没等何冲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命令,那些山贼们已经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涕泪纵横地喊了起来。

“官军老爷!军爷!救小的一命!后面,后面……”

谁知那些一向喜欢邀功,甚至有时不惜与山贼达成默契,用假招安蒙骗上头的官军们这次却铁面无私起来。那几个巡营士兵一见居然有山贼半夜来接受投降,脸色剧变,刺耳的锣声响遍整个营区。从值宿的官兵开始,不断有衣冠不整的夏兵拿着武器列起了队形,不让山贼们前进。

几轮从夏军射来的箭雨让山贼们清醒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官,他们是匪,这直冲夏军营里还是挺招忌讳的。有机灵的人立刻原地跪了下来,将简陋的兵器远远扔了。有样学样,从夏军的营门开始,山贼们一个挨一个,跪了黑压压一大片。

这三千夏军的官长是个致勇校尉。被人从暖被窝里拉起来,睡眼惺忪地来到营前,眼前的景象实足吓了他一跳。

对于要执行的任务,他这个带队的人还是略知一二。这种注定兔死狗烹的活让他伤透脑筋。好在给他们分配的角色是第二道保险,在山贼不能吃掉晋王一行时上去搅搅局,成功概率极高。只要过了眼前这关,到时候朝中那人得势,说不定自己这个功劳确实能换来富贵。

但在给他们的任务里,唯独没有和山贼单打独斗这项。

他们是要从背后捅刀子的。只要和晋王一行开打,目的就算达成。但在开打前无论如何都得让人抓不住把柄,这样才能咬定“误伤”一说。这些山贼是用来做引子的,周围的其他官军也事先被调开了,绝无可能平白无故就变成溃兵来接受招安。那么答案显而易见——先手早已被别人抢了。

校尉如释重负之余也有无名火起,指着个山贼喽啰:“喂,你!你们是不是滨州匪首何冲的人?”

“回,回将军。将军英明,明察秋毫……”

“妈的,果然是何冲那不争气的龟儿子!”

何冲混在人群里,听得分明:校尉一说话,那些马蹄声就逐渐远去,现在已经听不见了。

致勇校尉知道今晚这场面无论如何都不好收拾了。问身边的副手:“依你看,这些人如何处置?”

“瞒是瞒不过了。现如今只能想办法捞些功劳,或许能掩人之口。便是要对付我们,也得小心诛杀有功之臣的罪名,总不至于一时三刻动手。”跟了上司十多年的致远校尉将佩刀慢慢抽出一截,使了个眼色,“这里人多口杂,不能让贼匪有说话的机会。再说我们这边若是没些人死伤也说不过去……”

夏军的头头会意。见三千官兵已集结得差不多了,板下脸来,喝道:

“滨州匪首何冲,奸淫掳掠、烧杀抢劫,罪行罄竹难书!此番从山东道流窜至渤海道,又干下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尔等罪孽深重,国法难容!总算是天网恢恢,今日便教尔等伏诛!”

何冲在最后一刻总算是悟了——今晚他确实是遇到了黑吃黑,吃掉他家底的不是道上的同志,而是更黑的官军。

在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中,山贼也有些血性之士杀伤了百余夏兵,按照两个校尉的构想给了他们修饰战报的数据。何冲见机快,在屠杀开始前便偷偷落跑了。而王九郎等人见机更快,看到夏军拒绝了招安,立刻掉转马头就走。

“你们打出了零伤亡?”回到李雪鳞身边时天已蒙蒙亮,上将显然对结局有些出乎意料。

“王九郎中校,你挺有两把刷子啊。夜袭能打出零伤亡。”李雪鳞对愣在边上的夏军军官视而不见,走到游骑们的马前仔细看了看挂在鞍侧的人头,问道,“这其中有没有山贼的头目?”

“应该有。他在督战队中发号施令,被我们杀了。喏,就是这颗。”

“那你再辛苦一下,将这些人头给我们身后的一千六山贼送去。让他们识相的赶紧滚。对了,你最后把山贼都赶进西边的老虎洞了?老虎吃人了没?”

“吃了,估计没几个能剩下。”

李雪鳞这才对晋王笑道:“王爷,请派几位军官去我们西南方看看有没有友军大破山贼。若是有,他们也算立了一功。”

晋王看了他一会儿,将命令转达给了护卫的校尉。

“阳朔,老夫还是低估你了。你出手仍是那么狠辣,绝不留情,还做得十分圆满。”等没人时,晋王拉住李雪鳞道。

“什么?”

晋王没理他装傻,郑重道:“阳朔,老夫想求你一件事。”

“王爷请讲。”

“他日……他日若毅儿确实不争气……阳朔,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否放他一条生路?”

李雪鳞正想搪塞,却见晋王躬身对自己行礼。花白的头发一瞬间让他想起了不知在另一个世界该如何伤心的父母。

嗜血的黑狼王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扶起晋王,想了想,摇摇头,又想了想,这才说道:

“王爷,国有国法。若他得罪的是我一人,我李雪鳞对天发誓,绝不追究。若他将天下人都得罪了,虽贵为王子,也不能不依法来办。不过……好吧,我答应你。他以后落在我手里,我保他不死,生活无虞。”

晋王再次行礼,这次行的是对恩人和长辈的大礼。李雪鳞慌忙侧身让开,托着他的手扶起来。

目送晋王离开,李雪鳞发现老王爷居然有些佝偻着背,和他刚进王府那个纵横挥洒的晋王已大不一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李雪鳞突然间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起李毅了。

本书首发http:\/\/br>*注:这是中国式射法和蒙古式射法的区别。

*注:可以参考宋朝军队的情况:弓箭射速每分钟4-6发,对无护具目标的有效杀伤距离最远不到200米,真正能瞄准的距离在70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