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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2 / 2)


死里逃生,不过如此。

“二姑娘?”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

苏锦萝浑身一凛,夹紧双腿往上一瞧。

玉珠儿精心给苏锦萝梳好的发髻已然凌乱,被溯风吹得覆在脸上。苏锦萝抬手,颤巍巍的拨开脸上的乱发,终于是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男人是谁。

迎面风中吹来冷梅香,夹杂着细腻的茉莉头油味。

苏锦萝用力咽了咽口水。她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窝吗?

“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狗洞里的人还在骂骂咧咧,他挣扎着要退出去,却被人一脚踩中了脖子。

陆迢晔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苏锦萝,然后又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淤泥里,挣扎着呼吸的苏涵。

“哪里来的野狗,敢在静南王府的地界上乱吠。”男人碾着脚上的鹿皮靴,放粗了声音,在寒风冷冽的深夜里,比平日里少了几分装腔作势的温和,多了几分锋利的狠戾。

苏锦萝知道,这才是男人的真面目。

“静南王府?你是谁?我,我只是来抓这个小贱人的……她是我买来的妾……”

“哦?”

陆迢晔挑眉看向苏锦萝,苏锦萝赶忙摆手。但因为刚才喉咙伤的厉害,现在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声,听在耳中显得尤其可怜兮兮。

“妾?你这眼睛莫不是瞎的吧,长成这样还要买回去。”陆迢晔又用了几分力,言语间多有挑衅戏弄,恶劣异常。

“黑灯瞎火的,买错了……”

苏涵吃力的说话,嘴里都是泥浆水。眼睛里也被糊满了烂泥,根本就睁不开。

“既然是买错了,那我受累,给你送回去。”陆迢晔猛地一踹,苏涵那颗脑袋连着肩膀,就被踢了出去。

苏锦萝能清晰的听到肩骨断裂的声音。

狗洞边缘的碎石窸窸窣窣落下来,外头毫无动静,那个人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陆迢晔拍了拍大袖,然后拢袖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锦萝瑟瑟发抖的搂紧自己的小肩膀。

“傻姑娘,我们都是以德服人的好人。”头顶落下一只手,微凉,细腻,带着轻柔的力道替苏锦萝拨开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带着绯晕的瓷白小脸。

小巧下颚被挑起,高墙边只挂着一盏红纱笼灯,在寒风中摇曳不定。

男人俯身而下,薄唇触在苏锦萝颤抖的唇上,辗转反侧,意犹未尽。

“多加了紫草?还是往常的颜色更适合些。”贴着苏锦萝的唇,陆迢晔呼吸平稳。

为了掩盖苏锦萝唇上的伤,玉珠儿往口脂里多加了紫草,加深颜色。

“真丑。”随手拿下头顶的那盏红纱笼灯,陆迢晔将其举到苏锦萝面前,照出她那张混着胭脂、口脂的脸。

他方才是如何下嘴的?

苏锦萝又惊又怕。她本就被苏涵吓得不轻,这会子又被人轻薄,整个人都傻了。

她瞪着一双眼,突然“哇呜”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如丧考妣,委屈至极。

“委屈什么?”刚刚亲了个丑八怪的人可是他。

陆迢晔蹲身,宽大鹤氅散开,扬起一阵沁冷梅香。男人的指尖触到苏锦萝嫣红唇角,替她抹去唇脂。那艳色唇脂被尽数捻开,混着晶莹珍珠热泪,渐渐显出半张瓷白小脸。

苏锦萝的肌肤极好,应当是天生的,柔嫩如花瓣,让人爱不释手。

“哇啊啊,咳咳……”喉咙还痛着,苏锦萝没哭多久就受不住了。

陆迢晔起身,修长身影立在她面前,垂眸道:“走。”

苏锦萝仰头,颤巍巍的伸出小手,捏住陆迢晔鹤氅一角。

刚刚迈步的男人身形一顿,扭头朝下看去。

小姑娘哭的眼睛都红了,嘴上是被他啃出来的痕迹,此刻坐在泥地里,就像朵饱受摧残的可怜小白花。

陆迢晔勾唇。

真是只小可怜。

……

关于昨晚上静南王在自家狗洞边捡了一个姑娘,而这个姑娘居然是理国公府大房的嫡姑娘,那个刚刚被找回来的苏锦萝。这个消息就像长着翅膀的鸟儿,快速传遍了整个皇城。

“岂有此理!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把手伸到萝萝头上!”

苏清瑜一听到消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他昨晚正在跟别人吃酒,听说苏珍怀跟婆子走散了,便安排家仆出去一道找寻。片刻后家仆回来,说:大姑娘找到了,二姑娘却不见了。

苏清瑜当即清醒,领着一大帮子人,在皇城内搅了个底朝天。

能跟苏清瑜在一处吃酒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除了一些文人雅士、皇城纨绔,还有内相方淼和小侯爷沈玉泽。

方淼去县衙,调派了衙役,去湖边寻找线索。

而沈玉泽则蛮横多了。他直接就调动了他祖父的军队进皇城找人,还将皇城的大门给封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定远侯府这是要造反了,直吓得皇帝连滚带爬的从宠妃的榻上滚了下来,连夜宣召定远侯觐见。

天霁,雪停。

静南王府内,陆迢晔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的吃茶。“清瑜兄,依我猜,应当是家事不宁吧。”

“家事不宁?”苏清瑜霍然转身,看向陆迢晔。“王爷的意思是,此事乃是理国公府内有人要害萝萝?”

“这事本王可不敢妄加推断。”白玉茶盏被推到茶案上,抵着指尖往前挪了半分。

“定是如此。”苏清瑜猛地一下拍桌起身。“此事我定不会罢休。”当他苏清瑜是软柿子,任搓揉扁圆吗?

“昨日里,我的护卫在高墙外抓住了一个人,已经替清瑜兄绑在马车里了。”陆迢晔垂眸,露出眼睑处的那颗朱砂痣。“依照清瑜兄的才智,我相信清瑜兄若是瞧见了人,定然立刻就会明白其中之事。”

苏清瑜面色一敛,郑重拱手行礼道:“多谢王爷。劳烦王爷照料萝萝几日,待我将此事解决后,便将萝萝接回去。”

话罢,苏清瑜大步跨出大堂,面色冷凝而去。

这头,苏锦萝急匆匆换好裙衫,刚刚走到穿廊处,远远便瞧见苏清瑜消失在垂花门口的颀长身影。

苏锦萝的嗓子还没好,她提裙追过去,苏清瑜早坐上马车去了。

难道不是来接她回去的吗?

“姑娘,外头风大,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跟在苏锦萝身后的圆脸丫鬟柔声开口劝道。

刚才这圆脸丫鬟跟苏锦萝跑了一路,却连口气都没喘,可见不是普通人。

“我要回府,回理国公府。”苏锦萝哑着嗓子开口,声音细细的轻若蚊蝇。

圆脸丫鬟笑道:“姑娘若想回去,还是亲自与王爷说去吧,奴婢可做不得主。”

苏锦萝蹙眉,迈着小细腿提裙,跨过垂花门,到明厅。

厅内,屏风后,陆迢晔正手持书卷靠在槅扇处看书。今日阳光晴好,男人穿象牙白缎袍,面容沉静的立在那处,犹如谪仙般出尘。

苏锦萝躲在户牖处,半个小脑袋顶开厚毡伸进去。

陆迢晔掀了掀眼皮,没动。

苏锦萝磨磨蹭蹭的进来,半个身子还在外头。

虽吃了这伪君子给自己开的药,但苏锦萝对他还是怕的紧。她这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我想回府。”哑着嗓子,苏锦萝用指尖抠着厚毡边缘,扯下来一点绒毛粘在指尖揉成毛球。

陆迢晔没动,只慢条斯理的把手里书卷翻了一页。

“姑娘,您在这处说,王爷怕是听不见。”圆脸丫鬟笑眯眯道。

苏锦萝咬唇,朝陆迢晔扔了指尖小小绒球,然后终于鼓起勇气又往里挪了几步。

她记得大哥跟她说过。这静南王武功不低,耳聪目明,怎么可能听不清楚自己说的话,他只是故意在刁难她而已。

想到这里,苏锦萝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

凭什么她就要低三下四的求人,她才不求呢!

“哎,姑娘,您要去哪呀?”

苏锦萝闷头冲出明厅,站在院子里头逡巡一圈,然后褪下身上大氅,提起裙裾就开始扒着石壁往上爬。

“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圆脸丫鬟看着颤巍巍往上爬的苏锦萝,站在下面干着急,不敢上手。

苏锦萝气喘吁吁的爬了半天,终于爬上屋顶。她撑着身子跪在屋顶上,闭着眼睛大喊:“你让陆迢晔放我回府,不然我就不下去!”

院子里头一阵寂静,只有簌簌风声呼啸而过,吹得苏锦萝面颊生疼。她心慌的睁开眼,就见刚才圆脸丫鬟站的位置已经换了个人。

陆迢晔手里还拿着书卷,他抬起白皙下颚,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来。苏锦萝吓得小腿肚发颤,却力求镇定。

不能示弱,她可不能留在这个狼窝被糟蹋了。

陆迢晔看着苏锦萝,突兀勾唇笑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真是不乖。

屋檐上浸着冷霜积雪,苏锦萝颤巍巍的根本不敢动。她听到男人的话,“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

“你,你放我回去……”

“鸢尾。”陆迢晔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圆脸丫鬟。“今日天霁,本王许久未练习弓箭了,将本王的弓箭取来。”

“是。”鸢尾应声,片刻后取来一弓箭。

弓箭非常古朴,半旧磨损,但细看之下却能瞧出上头印刻着的暗纹,便知此弓绝非凡品。

“此弓名唤游子弓,力猛弓强。因离弦之箭如游子归家般急切,所以得此名。”

一边说话,陆迢晔一边慢条斯理的拉弓,臂膀施力,身上鹤氅被撑起,渐渐拉出满弓。

苏锦萝瞪圆了一双眼,心口狂跳。这个人不会真的要射自己吧?不会的,不会的,定然只是在吓唬她而已。

苏锦萝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就感觉耳畔呼啸而过一阵疾风,一缕青丝滑下,落到她撑在屋檐上的手背处。

竟,竟然来真的……

“许久未练,手艺都生疏了。”

陆迢晔垂下眼帘,又取过一支箭,缓慢搭上。

苏锦萝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锋利羽箭被拉满弓。

“不,不……”苏锦萝哆嗦着唇瓣想说话,却突兀见那人放下了手里的弓箭。

“如此甚是无趣,不若来盲射吧。”

鸢尾上前,替陆迢晔系上缎带,蒙住双眼。刚刚放下一颗心的苏锦萝瞬时面色大变,挣扎着要下屋顶。

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节操算什么,保命要紧啊!

陆迢晔蒙着眼,拉弓,苏锦萝眼见那支箭对着自己左右兜转,心急之下居然直接往下跳。

屋檐离地面,有一丈多。苏锦萝没有武功,身子又弱,摔下来不死也残。

鸢尾还未动,身旁的陆迢晔便已然拢袖上前,接住了“作死”的苏锦萝。

陆迢晔的脸上还蒙着缎带,苏锦萝下意识伸手乱抓,那条缎带就被她扯了下来。

阳光下,男人的眼睛似乎有一瞬幽深晦暗,就像叠着一双瞳孔似得透着阴冷。但这只是恍瞬,等苏锦萝回神,那双眼又恢复了清明。

箍着苏锦萝的腰肢,将软手软脚的人放到地上,陆迢晔单手抓住缎带,缠住苏锦萝的腕子。

“不乖的小姑娘,是要受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