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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死于刀下」(1 / 2)



是何种因果循环,让我娶了这么一位地道的千金小姐当太太,过着着充满波折的生活?



才会有今天,才会有家庭。



对我来说,这是个舒适的家庭环境。



虽然对外封锁,但外在的敌人也因此无法靠近。



但是,就这样甘于现状,接受靠老婆的钱过日子遇太早了。



心中所描绘父亲该有的模样,正从脚底开始崩毁。此刻,正是我该奋起努力的时候。



总之,先想办法找到一个能让我展现父亲成严的新工作吧!



我们很自然地围坐在餐桌前。



距离发现景子太太的尸体(存疑)还没经过一个小时。这时间朝阳虽然还在通勤途中,但气温已变得微温。这虽是件好事,不过看来室内没有适合传达这想法的对象。丈夫耕造先生的嘴角和眼睛紧绷,贯彻不发一语的态度:坐在他身旁的贵弘环抱双臂闭上眼睛,而和耕造先生相隔一个空位的洁先生则探查着众人的脸色,让人不舒适的空间令他蹙眉。洁先生的左侧,是低头瞪着桌面木纹的桃花,紧临着她而坐的茜则看似感到无聊地晃动着双脚,偶尔和我对上视线时会天真烂漫地对我咧嘴一笑,好似在清楚展示排列整齐的牙齿。菜种小姐说要去厨房准备饮料,所以她的位置是空的。



而坐在对面的汤女和隔壁的伏见正看着我,一个露出无用的微笑,另一个则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我用左眼让伏见安心,用右眼和汤女爆发激烈对抗,导致费尽心力。



骗你的。



虽然尝试过这么做,但神经因此抽筋,只好乖乖地交互和她们两位对望。



「」



由于发生预料之外的事态而被禁止外出,让人不禁想咋舌,不过这时由厨房传来玻璃摔落的效果音。八人的视线集中到厨房,但却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开座位,接着视线又马上回到各自的定点位置。



只不过是发现尸体,没必要围着圆桌搞得好像在开家庭会议,日本又不是没警察,而且这里也不是远海孤岛或雪山民宿。



但是,宛如藉景子太太死亡这个机会一个个接连冒出的问题,也许正强迫我们去面对。至少我、汤女、茜,以及贵弘之外的人,与危机感面对面的紧张心情都明显得引人注目。



由于餐桌上唯一的娱乐只有时钟的声音,老实说我也和茜一样无聊得要命。不过这种时机点对伏见提议去庭院打羽毛球并不是个好对策,因为茜也会表明要参加,为了改善三人这种不上不下的人数,又会强行劝诱他人参加,把现场空气中的氧气全都给抢走。我这个人就只会说谎吗?



那还用说。



再说,我也正因不能去那个庭院应该说是那具尸体旁而感到烦恼。



总之,现在还不是大量购入他人对我的反感的时机。



因为我得暂时继续在这里生活。



厨房的门开了。菜种小姐端了一个很适合拿来放煎饼和绿茶的柿子色和风盘子回来,上面摆着杯子。



「对不起,我摔破了一个杯子,所以花了点时间打扫」



「什么俺的吗?」茜用几乎可改变现场气氛、开朗至极的语气,向菜种小姐确认。菜种小姐先回头朝厨房内看了一眼



「我看看应该是桃花小姐的,不好意思。」



说完便对桃花低头。桃花则不发一语连头也不抬。



「嗯那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桃花虽然对姊姊做出小小的反应,但茜却不加以理会。



菜种小姐先在耕造先生面前铺上杯垫,再摆上加了水的玻璃杯。



菜种小姐挂着僵硬的笑容绕行餐桌一圈,一个个摆上九人份的冰水。摆到我面前时,虽然发现她的手微微带着颤抖,但我只向她点个头。



拿起杯子,将水含入口,用舌头翻转冰水这是成分中不包含柠檬和能量的自来水。井水还比较美味咧!只有这点可以夸耀的乡下人,在紧要关头嘴角几乎差点透露出优越感。不过,这是骗你的啦。老实说,自来水和井水没什么两样。



把杯子放回桌面,不经意往周围看,发现喝水的只有我和茜,耕造先生或桃花只是斜瞪着我和茜,手动都没动。那视线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把我们当试毒的白老鼠,窥看我们的反应。对于毫无警戒就将水喝下的我,不知他们是讶异还是吃惊,总之两人绝对不是以正面的态度观察着我。洁先生虽然没怀疑自己的妻子,但雇主大江家的主人对妻子送上的水抱持怀疑,这点他不可能不在乎吧。他的眼睛一点也不焦急地进行左右反复的运动。



贵弘依旧陷于暝想中,至于汤女,她脸上维持着几乎要说出「我只喝苹果茶」却没说出口的笑容。这种佯装悠闲的登场人物,成为第二位牺牲者的机率很高(感觉)。只要渡过那个难关,生存到最后的可能性应该会飞跃性上升,不努力也无所谓,所以我没声援她。因为恐怕她对我也抱持着相同的第二印象明明就和自己半斤八两,还老是没完没了地做些想要胜出对方的行为,真没意义。



哎呀,与貌似自己的人工生魂面对面,根本就是要找自己的碴嘛。



我突然想到,这个和我面貌相似的生灵,过上了我,代表她的死期也近了吧。



对伏见来说,现在似乎不是喝水的时候。她露出「不见了不见了」,随即浮现快哭的脆弱表情。她的泪腺也几乎快因某种原因崩坏。



「那个要不要我全部试喝看看?」坐回洁先生旁边的位置,唤起在座注意的菜种小姐如此提案。「不,不用。」耕造先生伸手制止她,隔了几秒后拿起杯子,倾斜着杯子喝掉约一半的份量,接着露出抽搐的僵硬笑容。



「别不开心。」耕造先生拒绝菜种小姐的提议。



「此刻在座的人之中,某人是杀人犯的可能性极高,所以就算变得有点神经质也不无道理。」



几个人的视线集中在耕造先生身上,而我则只让反应停留在耳朵和脑部,嘴巴尤其自重。



「怎么会杀人犯?咦咦就在我们之中?咦咦」



洁先生发狂的声音带着结巴,透露出希望这个推论错误的愿望。



刚才怀疑家人问是否有人下毒,就是基于这个理由。



不过刚才耕造先生的发言,听起来彷佛他自己不在神经质的框架中似的。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提及严肃的内容,可透见他的举止一派悠闲,但我觉得这反而带来反效果。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要握有在这个场合优先发言的权力、判定他人态度和立场的权力,最后是被他人依赖的权力、统括一切的主导权。



一家之主只要态度堂堂,自然能获得那种地位。他之所以会这样,我猜一定是他脑里交织着对这些权力的渴望吧。



但正因为这样,更不得不对他谨慎。



他把理所当然的事又严肃地重新说一遍,这是思考变迟钝的证明。



这只不过是在赚取时间。



理所当然吗?为什么他选择说这些理所当然的事,过程并不清楚。



说不定是想让人认为那个铁栏杆的痕迹有其它意义,不过这仍是揣测。



「那么,我想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没问题吧?」



耕造先生开始当起决策者。嗯,我们是为了聊天才把人都凑到这儿来的吗?



我想应该也有人在等着吃早餐吧?茜,还有另外一人,她们使用这张餐桌的方式还比较健康,不是吗?这句是开玩笑的啦。



「正题是什么?」桃花一副打从心底厌恶似地吐嘈父亲。



「当然是景子死了,不对,被杀了的这件事。」



耕造先生故意修正说词强调他杀。桃花没有继续插嘴,低头看着膝盖。



「还有,今后我们、这个家该怎么生活下去。」



他咚咚地用中指第一个关节敲响桌面。唔嗯对我来说这就只是栋房子,但就耕造先生眼里看来则是他的家庭。能简单比较出想法的差异还满有趣的。



耕造先生在开始说话前,训斥他看到的轻率态度。



「贵弘,你从刚刚就在打瞌睡吗?」



被父亲提及,儿子张开眼睛,暴露出失焦的眼球。



「我在为母亲默祷。」



贵弘机械式地以正当理由反驳。真是让对方毫无反击余地、不带嘻闹的应付。



耕造先生尴尬地垂下嘴角。我不由得被那个说出字,再厉害一点就能做出中字型的扭曲嘴角给吸引。



「你好像想说什么。」



他利用视线和我对上这一点,岔开丢脸的场面。如果我当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耕造先生的尴尬就会被丢到过去,没有人会去注意。对于重新摆起架式可能很有力。



好,那我就故意触及耕造先生想避开的点,诚实表现出个性恶劣的自己吧。



「刚刚曾有枪声,所以也得考虑到凶器为枪械的可能性。这家中有人拥有那类物品吗?」



总不能老实地说,除了枪械以外,我还考虑过凶器也可能是干电池、湿电池以及滑电池吧?



就算隔着耕造先生的眼皮,我也没看漏这凌厉的疑问让他产生的反应。



但我还来不及追问,就被人从旁打岔。



「总觉得有点假。」



如此吐槽我的,是宛如职责就是吐槽的大江桃花。



「假?」我一面理解这句发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面像个嫌疑犯地重复她的话。



「因为怎么想都觉得可疑的是你和那个女的,不是吗?你们一来家人就突然死亡,要人不怀疑才怪!」



我的眉间虽挤出皱纹,但这是最有道理的吐嘈。



昨晚这幢房子里的十个人,其中六位是亲人,两位是佣人,两位是外人。



不以怀疑的眼光看外人,这样反而可疑。不过,若嫌犯真是我们,那我们未免也太能干了吧「可是,那他们未免也太能干了吧?难不成只有我这么想?」



我的翻版(对她来说,我则是她的翻版)对我伸出援手。桃花用严肃无比的眼神狠瞪汤女,说不定姊妹两人即将展开一场宁静的吵架。夹在两人之间的茜,舌头舔拭水面,向杯子提出参加比赛的申请。不知她到底是天真抑或她是犯人?连我也不禁冒出这种有趣的感想,在一旁观看。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而来,但我不认为杀人会比他们的理由更具价值和意义。」



「那妳是想说,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杀了妈妈吗?」



「有时候杀人的动机正是出于交情匪浅。很难把家族的羁绊当做否定杀人的材料,妳那种推理太站不住脚了。」



汤女嘻嘻地发出声音硬笑。与其名叫汤女,倒不如名叫魔女还比较相衬。她瞇起眼角,宛如在向我炫耀不需把家族的羁绊纳入推理范围。



这两个姊妹的感情,很适合以互磨砂纸来形容。



双方都在让舌战陷入永无休止的争论前昼下句点,撇开脸以免浪费劳力。



有如掠过的飞机引擎声消失般,餐厅陷入一片寂静。



我身为发起者,不得不让这个场面继续向下发展。



「那么,有手枪之类的东西吗?」我试着回归正题。



「嗯」耕遥先生结结巴巴地说,「我因为兴趣而买的枪正收在保险柜里。」



耕造先生给了肯定的回答,同时也暴露出他没有亲自说出口的理由。这件事让他一口气成为嫌疑犯后选,因此他违反枪炮管制法一事则似乎被无视了。只不过,若从汤女所说的「太能干」



的观点看来,耕造先生是嫌犯一事也带有点可疑气息。



再加上大江家的其它住民并没有露出明显反应,所以他拥有枪枝似乎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那么,确认手枪是否还在保险柜里,接着对所有人搜身并检查房子,也许就可以锁定犯人是谁了。」



最后我拉开防线,在话语中掺杂不确定的语气。因为如果东西只是摆在空房间里,那么就无法判定是谁放的,就算在某人的房间找到,也有可能是房间主人之外的某人故意摆进去的。更重要的是,我边说边想到,如果要藏的话,一定会尽力把手枪藏个彻底,让人根本找不到。



此外,也有可能是房子外的第三者使用手枪杀害或者是偷窃保险柜,枪杀景子太太但不太可能吧。铁栏杆有着削切痕迹,以及内侧墙壁上没有弹痕,代表子弹是从房子内部发射的再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景子太太到底有没有被枪打中。



耕造先生暗地里用「我刚正打算这么说」的眼神责难我。自己的妻子遭人杀害的自觉,似乎尚未萌芽。



以那具尸体来说,他会这样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



耕造先生不满地卸下他个人对我的谴责,改为饰演主导者。



「等会儿大家一起去确定手枪在不在。总之,景子被杀了还有一个问题,是玄关。」



比起失去人命,那句话的语气还比较凝重。



这也难怪,毕竟危险正以现在进行式腐蚀着身躯,所以耕造先生也无法当作事不关己。



没错,更严重的问题是玄关被封锁了。



门上的电子锁被锁上、开关被破坏、把手也被拔了,呈现禁止外出的状态。看完尸体后,汤女说明因为这个原因,才得从窗子遥望景子太太的样子。



而且,也已经在清晨时,于实际现场确认过大门的坚固以及状况有多么绝望。



简单来说,是为了确认我们的现状我们被监禁了。



大略眺望了一下奔放地躺在树丛中的景子太太,结束失神状态。



接着,我被叫了过去,并被告知无法叫警察来的理由。



这栋房子的电话线路被贴心地切断,而家里没人有手机。汤女、桃花和茜这几个正值女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全都没有上学,茧居在房子里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其它人的生活似乎也没必要接受外部人员打来的电波。因此在极短暂的瞬间,所有期待和注目全都集中到我们两位访客身上。不过由于没人能响应他们的期望,因此信用再度扫地。伏见她昨天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跟着我出门跑来消磨时间,带在身上的只有记事本、自动笔和橡皮擦这三种神器而已。



而当我回房确认带来的手机时,发现它正效仿芳香剂泡在马桶里。能在入厕前就被捡起来,还真是幸运这种脑袋可能会被剖开的意见我当然谨慎地没说出口。某人趁我熟睡时闯入房间的事实,以及被他人入侵房间的粗心愚蠢,将我在他人心中的价值连根拔起,害我错失井底之蛙跳上地面被晒干的机会了。这句是老套的谚语啦。



彷佛为了陷入沮丧般地确认了几个要素后,我们九人在回餐厅前先前往玄关。



应该必须先确认放弃了出口、入口、逃生口功能,被封死的玄关。



顺道一提,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洁先生。



「啊,嗯嗯,是的,我听到类似枪响的声音,想说去院子看一下太太有没事,嗯嗯。」



事情似乎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洁先生的日文不知为何,就是会让听的人联想到豆芽菜,这是眼前我想要解开的谜题。谎话说到八百个就没效了啦。



抵达玄关,从耕造先生玩味着破坏带来的苦涩的表情上,要抽出一丝悠闲感,实在困难到了极点。面对把手被破坏、宛如拒绝光线渗入般阖得密不透风的大门,提供有效且具建设性的意见似乎并不是这个人的工作。



「是谁干的!还把景子给!」



看吧,马上精神十足地大声嚷嚷起来。他旋转头部视线一和他对土就狠狠瞪着对方。



「你就是犯人吧?」的视线。除了洁先生以外,其它人都对那位老爷的个人游戏无动于衷。



伏见依然靠贴着我,我从人群中向前跨出一步,接着用手掌去推那道已变成一面铁墙的门。



昨天进入这栋房子时,我是用拉的由外开敢这扇门,既然如此,从内侧只要用推的应该就能开启。这道令我联想到美式烤牛尸肉的厚重大门,只要我的腕力足够应该就推得开,但结果却一动也不动,只换来手掌的冰冷手感。摔落脚下的那只招摇的电子锁,开关也表现得很亮眼。



「没办法吧,因为连洁先生都推不开」



菜种小姐含蓄地从体格上的差异,点出我的行为是白费力气。



「我也试过,但根本不够力」



菜种小姐满脸遗憾地垂下头。妳又不是小巨人,凭妳的体格应该没办法推开吧?但话说回来,就算有猫咪专用的出入口,凭妳的幅宽应该也挤不出去。不大不小的身材还真让人傻眼。骗你的。



「洁,有没有铁槌之类的木工道具?」



为了对已遭损的门进行更进一步的破坏,终于追问佣人这个问题。以便尝试逃脱,专心致志地进行转头运动的耕造先生。



「嗯嗯,是的,有是有」洁先生缩起脖子,视线从老爷身上垂下。



「快点拿出来!」



「收在小仓库里,呃仓库在外面的院子里」



洁先生用低声下气的态度击溃耕造先生和其它人的希望。



桃花脱口而出「真没用」,眉头深锁地盯着洁先生和耕造先生两位大人瞧。汤女不断打呵欠以示她兴趣和意识皆很薄弱的现状,并用食指拭去眼角溢出的斗大泪水,约擦四次就舔一次自己的分泌液,确认咸度。



「那还有其它什么东西吗?」



这位主人忍不住内心的不满,毫不保留地询问洁先生。



「是的,那个,工具箱里有螺丝起子」



「螺丝起子撬开这扇厚门?我还真想请你试试呢。」



耕造先生口气直转恶劣地责难。面对这责难,洁先生稍微低着头说:



「不,还是姑且试试吧」



「那还不快点拿来!」



耕造先生用驱赶小猫的动作,态度粗暴地下达命令。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小跑步不知往何方去的洁先生,头也因此跟着转动。就在这时,桃花提出一个疑问。



「姊姊呢?」



被这句话勾起注意力,我们巡视了一遭客厅。在场的有我、逐渐转变成附属品的伏见、耕造生、菜种小姐、桃花、勉强参加的汤女,再加上贵弘,总共只有七个人。



「大概去上厕所之类的吧,那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耕造先生用介于辛辣和坦率间的语气评论自己的女儿,接着赤脚朝门踹了一脚。大门当然一动也不动,但耕造先生不知是否踢得脚麻,单脚跳到了紧贴大门的距离。他从把手被取下而露出的部分窥看大门内部,一个人在那干焦急。



很可惜,大门似乎得了冷感症,连吓一跳的反应都没有。



他咕囔着「混蛋」、「就是这里」扳弄大门,一副他能搞定的样子,试图向周围主张自己并不无能。我鄙视地望着他那样子,等待沉闷空气的流动。不久后,先回来的不是洁先生,而是茜。



「喂,要不要用这个敲敲看?」



茜抱来的,并不是堪称「武器」的东西,至少那东西并非为了对抗物体而被开发的,并不带有攻击意味。虽说我能以我的头为誓,以前曾被那种东西殴打过。



「姊姊,那是什么?」



「爸爸房间的椅子。」



彷佛要阻断严肃事态的气氛,茜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报告道具的出处。我就觉得这张椅子好像在哪看过,原来和景子太太房间里的是同一款啊。不过,若门是木制的也就算了,但和铁制大门对峙,究竟椅子能否发挥出替代武器的功效呢?



「妳是当真认为那个破坏得了门?」



耕造先生用些微怒气否定女儿的提案,不过茜比他还早一步,自然地无视他人想法,公开她的论点。



「不不是打门,是打墙壁。」



她指向左侧的通道,接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戳刺大门中央。



「因为不必非得从那里出入嘛。」



茜淡淡地提议,对于坚持要规矩地从玄关出入的耕造先生一笑置之。



比起金属,墙壁材质还比较能经由人手敲破她的道理是从这种轻率的考察中想出的吧。



耕造先生大概根本未曾有过这种简单的发想,脸颊非常不痛快地涨红。



「说得也对。」



耕造先生带着难以接受的语气接过椅子,朝通道走去。他心里似乎没有等洁先生回来的选项,剩下的人也因为接下来各自都没有安排该做的具体行动,所以也都跟着他走。



一弯进通往厨房及餐厅方向的通道,耕造先生便锁定了位置,烦恼着该用茜交给他的椅子的哪个地方撞墙比较有效率。



但如果我的眼球不是幻想和逃避现实的产物,那么事实众所皆知,墙壁不是用这种高级椅子就能打出通风孔的对手。但耕造先生却呼吸急促地把墙壁当做敌人和它对峙,就连庭院里昆虫为他的声援都寥落无几。



耕造先生双手高举椅子,朝白色墙壁敲打。沉闷的撞击声憾动耳膜,如果将金属球棒打烂人类头部的声音形容为浅滩,那么这声音则位于稍远处的近海。耕造先生浑身的一击所影响的变化,顶多也就只有这样。墙壁依旧白皙,对于椅子给的冲击无动于衷。



耕遥先生再次高举椅子,宛如倒带回放般对墙壁施予第二击,然而效果只出现在他的双手。



他虽然依旧持续敲打,但墙壁连漆都没掉几块。



「混帐太硬了,为什么要盖成这种蠢样子」



大江家的主人竟然没有佩服他这栋房子的坚固,反而喷着口水发牢骚。



虽然他觉得女儿的大脑什么都不懂,但如果本人不亲自试试,根本无法判定到底有没有可能成功。这种无意识的贬低方式多棒呀。



耕造先生呼吸急促、肩膀起伏,接着他上下晃动的眼睛停留在铁栏杆上。



比起墙壁或大门,铁栏杆这阻断去路的障碍,大小比较有可能整个容纳于视线中。耕造先生扔下椅子,打开窗户用指尖捏捏一根栏杆,一边驱使第二位佣人。



「菜种,把厨房里的刀子拿来,我试试能不能割开栏杆。」



「全部吗?」不知是否嫌工作内容麻烦,菜种小姐板着脸表示反抗。



「那当然啊!」



「可是,这样就没办法做菜了」



菜种小姐双手手指忸怩地抵着转动,同时表达厨师的立场。



虽然有大小上的差异,但她说那句话时,每个人瞳孔都因讶异而有缩小的倾向。这个人该不会担心如果没办法做菜,自己的工作也会被剥夺吧?那还真让人差点跳起扇子舞叫好。



目瞪口呆的耕造先生恢复理智,对菜种小姐怒吼:



「妳头脑还冷静吗?镇定下来了吗?妳没问题吧?要是离不开这里,还谈什么吃饭啊!」



「咦?可是啊,如果无法离开这里,就得在这儿生活,所以我觉得吃饭还是很重要」



顾主(无业)掩著作势快吐出来的嘴巴,眼球彷徨地看着始终将食物的重要性摆在第一位的佣人。不知是厌倦了争论,还是认同这件事没办法解决,耕造先生做出极大的让步。



「留下一把,其它的都拿来。这样可以了吧?」



「啊,好的。」这道指示终于让菜种小姐原本板着的表情恢复冷静。「嗯有没有人要和我一起去拿?」



「我来帮妳。」



「啊,您愿意的话那就拜托您了。」菜种小姐朝大小姐一鞠躬,接着两人并肩前往厨房。



「茜,妳代替我拿椅子打墙壁。」



等待刀子准备好的期间,耕遥先生任命提议的当事人,负责做无谓的努力。茜大力点两次头,举起椅子。「嘿啊!」她大喊一声,毫不顾虑周遭地从横侧面、斜侧面、回旋着挥甩椅子,无秩序地对墙壁施加攻击。至于效果呢看来可以用来消磨无聊时间。在等待菜种小姐她们和洁先生的这段期间,我看着她玩耍,不具深意地叹息。



「吶。」



我低声对布阵于我身旁的汤女搭话。汤女虽然没应声说下去。却让眼球出差移往眼角,催促我继续「有没有没装铁栏杆的窗户?」



「没有耶。」她立刻回答。也对,如果有的话,早就从那里逃出去了吧。如果有秘密通道或是后门就不用愁了,耕造先生也会更豪爽快活些。



「到底是为了什么装上这个的?」我又基于好奇提出另一个疑问。



汤女兴趣缺缺、若无其事地回答,视线始终专注于玩着摔椅子游戏的茜身上。进行这段对话期间,伏见也稍微伸伸腰背,腰和腿的力量逐渐恢复。



「啊,久等了」



两人为了不剌伤自己和他人而谨慎拿来的刀子数量,共计九把。



茜也停手擦拭汗水,转为加入旁观事情发展的行列。



「给我,我来。」



耕造先生抓起一把菜刀,剩下的直接摆在地毯上。



对了,我记得昨天有人提过少了一把刀子吧?不晓得那和这次的事件有没有什么关联?至少没有一个人表面上显露出介意这件事的态度。



耕造先生像使用挫刀般,将菜刀刀刃沿着铁栏杆上下磨,金属同志们互相拉扯、削切肉身的音效让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以为意地朝走廊深处凝视的,只有贵弘一个人。伏见则又微妙地弯下腰塞住耳朵用我的手肘塞住她的右耳,用自己的左手封锁左耳。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盖出这种房子」



自作自受的自家设计召来敌意和危机感,耕遥先生眼睛朝充血方向挺进。



就在耕造先生进行着胃痛般的无畏挣扎时,洁先生窥伺着现场气氛回来了。



「那个,呃我把螺丝起子拿来了」



「那你去玄关试!所有人部待在这里,一点效率也没有!」



耕造先生大概被自己制造出的金属摩擦声搞到不爽吧,他不悦地赶跑洁先生,



对于执着于刀子的耕造先生下达的命令,洁先生毫无异议地接受,转身离开。



「啊,我也一起去。」菜种小姐追随她的丈夫离开,这下子人数又只剩下七个了。扣除耕造先生的剩下六个人,全都假装忙着捣住耳朵,以做为自己怠慢表现的敷衍借口,完全不改观察者的态度。



用来割栏杆的菜刀,刀刃弄到都缺了角,这事实让耕遥先生更是恨得牙痒痒的。如果菜种小姐看到这景象,大概会就别的原因着急吧。



「怎么样?」



桃花因所站位置而无法掌握状况。面对她所提出的疑问,耕造先生毫不掩饰内心焦躁,扬起拳头和刀子朝铁栏杆猛力一敲,仿佛受疼痛折磨似地蹙起眉头。



「我才刚开始弄,还没必要告诉妳结果吧?」



丢出这句话后便一口气蹲下,丢掉外型已有锯子倾向的菜刀,抓过另一把刀子。就这样,第一把刀子的长处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白白耗尽,再也无法履行它的职责。



好,换下一把。



下一把也是,再下一把也是,再下一把下下一把,再一把,再下一把也是。



喔?这次似乎成功让表面涂漆出现些许伤痕。



耕造先生咋舌的同时丢下菜刀。他不故虑周围的人而丢下的刀子,掉落在桃花脚边。耕造先生身体往前倾,冲动及怒意驱使他高举起椅子。他将家具暂时充当武器,锁定的不是铁栏杆,而是玻璃窗。玻璃比美观却不实用的啤酒瓶更轻易地粉碎。被以强硬方试打破团结的玻璃,碎片从窗户铁栏杆逃落至庭院。



在这里生活的人类,可没悠哉到能旁观着对玻璃碎片感到羡慕。



耕造先生谨慎地捡起掉落屋内的剩余玻璃碎片,拿来取代菜刀的功用。劝谏着此番行为是徒劳无功的家人们,面对只要再踏错一步就会被归类为危险分子的家长,同时亦不忘保持距离,在一旁守候事情的发展。



我也没达观到去劝他说那是自费力气。



所以我偶尔窥看伏见的脸色,并选择在这个情势下闭口静观。



唯一成立的感想就是他大概会命令洁先生或菜种小姐打扫吧。



不过多久时间,那对夫妇也回来报告试验失败。



唯一多花了一点时间的,就是所有的人终于实际理解了自己目前置身的立场一事。



以上,尚未褪色的回想结束。



而在我上映这段过去的期间,现实仍在持续进行。



丢下说了一句「俺去一下厕所」就走进通道上空房间的茜,剩下八个人前往确定杀害景子太太的凶器是否还在。顺着客厅的正面通这走到底,然后不是朝看得见陈尸处的左手边,而是往右手边转。在尽头的墙壁两边角落,分别摆了一个看似放置扫除用具的破旧置物柜,以及一个乳白色的保险箱。到底是怎么个搭配法啊?是把湿抹布锁在保险柜里面,还是这家人自有独特的打扫方式?



耕造先生领头打开保险箱的开关,漫不经心地输入四个数字。1OO6啊会是十月六日的意思吗?我这个外人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出这密码代表什么意思,不过以他这种粗枝大叶的密码管理方式来看,如果是长年住在这屋子里的大江家人,说不定有办法打开保险箱的锁。



耕造先生取出一把古老的黑色左轮手枪,将手枪摊在众人面前。感觉很像是一把才发了三发子弹,生涯就告终的玩具手枪。



但前提是玩具手枪得要发射得出超越音速的子弹。



耕造先生不知为何,以一副「枪不是还在吗」的表现把手枪秀给我们看,接着调查里面的子弹数量。



「弹夹里还剩下三发。总共可以装六发,所以刚好用掉一半吧。犯人从那扇窗户射击景子,然后把手枪放回保险柜才离开现场的吧。」



耕造先生得意洋洋地展现构不成说明的对话。



「总共有三声枪响,该不会两发射偏了吧?」



桃花质疑。耕造先生回答,「或者是,为了谨慎起见,多给了她致命一击。」这个人也真是的,太太都被人杀害了,这态度也未免太冷静了吧?或者该说是冷淡?说不定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不像南瓜,而是像青椒不,问题不只出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桃花或茜也没发出一声悲叹,对于家里出现尸体这档事,也没表现出乱了阵脚的模样,从她们的态度,感觉她们家人之间带有点距离感。这是否证明这家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像电力系统般润滑、顺畅而毫无阻碍呢?



这么一来,就算亲人之中出现杀人案的被害者与加害者,也不会觉得不自然或感到遗憾了。



「这把手枪怎么样?就交给我保管吧?」



耕造先生用客气的口吻提出这个无理要求,听者全都默不作声,只以鄙视的视线送出响应。



「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他补上构不成理由的借口。



「怎么可能答应啊!」众人以桃花的意见做出总结,对耕遥先生的建议嗤之以鼻。



就算他是这房子的主人,看来他也没有可以抵抗八人反对意见的权力和胆量。



耕造先生搞了一身腥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枪放回原处。



(或许)夺取了人命的道具,被收回按键式的保险箱里。



姑且不论个人管理的问题,在场没有人举手提议要把枪毁掉。



就算这把手枪是凶器,开枪的犯人就在我们这群人之中的可能性极高,也没人提议这么做。



说得也是。



如果没有不见一把刀,或许会有人提议要破坏这一把枪。



手枪比剑来得厉害,开枪比冒着被枪打的风险来得安全。



手枪在他人手里可是件凶器。



但在自己手里,就变成可靠的武器。



我们边营造出有些异样的空气,边走回餐厅。



「咦?你们把我丢下,自己先跑去?」不合时宜地表达不满的茜也回来了,九人再次展开动口不动脑的会议。



周遭并没有其它住户,农田也被贾地和出售屋取代,无法寄望从窗户发出精神饱满的喊叫,向其它百姓要求救援。而且也很难预估外面有谁会担心这些看来不需要电话、没有朋友的大江家人。伏见她似乎也没写下字条告知去处,换句话说,我们在这种内陆土地上,面临了孤立无援的困境。只要具备那道高耸围墙,就算万一有人经过房子前,也没办法看到景子太太的尸体吧。



这样子就像进了一人独居的公寓里的厕所,结果门因为地震而卡死打不开的封锁状况吧。势必要早点脱离这困境,以免因封锁而断绝粮食供应,演变成残酷地夺取生命的要因。



「吃的东西我想让菜种管理,反正我们没有人会做菜,这件事就交给能有效运用的人吧。」



于耕造先生的提议,这次并没有出现异议,所以我才心想要不要让伏见成为后补人选。结果瞥了明显变乖巧的邻人一眼,看到她正低头互相搓磨着两个大拇指,就算视线和我对上也只是摇头,宛如从没参加方才的对话。她摇头是想要拒绝什么。



「嗯嗯是的,我会努力的。」



菜种小姐稍微缩短语尾的拖长音,接下了这个任务,她重复点头的速度也比昨天快。于是耕造先生把厨房的钥匙交给菜种小姐。



「可是啊,犯人为什么要破坏玄关?」



桃花无力地低语,好似不期待得到任何响应。隔壁的茜听了,「唔嗯」地环抱双臂思考,所有人都盯着她,期待她能说出什么好答案。



不久后,茜果然给了个好答案。



「为了让我们无法进出。」



「我想也是。」桃花无法接受地用手撑着额头。



假若景子太太是被枪打中,那么窗户上的削痕就是子弹掠过的痕迹,而房内墙壁上没有卡着子弹或受损,代表那是从屋内发射的。



换句话说,杀人犯也被关在房子里。



只不过,杀害景子太太和破坏玄关的犯人是否为同一人,到现在还不清楚。



但如果犯人在我们之中,应该就是在发射会产生极大音量的手枪前,便先将门破坏的吧。



不让出主导地位的耕造先生又拉回话题提议:



「等一下要回房的举手,不好意思,我要把房门锁上。」



他用手指勾起桌上那只串着钥匙的铜环。



「剩下的人看着我锁门,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安全你觉得还会有人被杀?」



桃花插嘴。耕造先生带着「妳是在乐天个什么劲」的语气劝告他的女儿,「是有那个可能性吧。」桃花大概无法当个没经验的旁观者,主动做出反驳。



「那锁上的钥匙要给谁保管?」她变成更加挑衅、彻底叛逆的女儿。



「喔喔由我保管。」



「爸,你还没学够教训吗?」



桃花先行制止父亲的主导权、自尊心及立场,狠狠瞪着他,以让他不敢再说第二句话的气势镇压他。



耕造先生隐隐啧了个舌,将他正要说出口的「那当然」吞回肚子里。



「交给其它人保管,由当事人自己指名。」



耕造先生用放弃的口吻,迅速说明该如何处置。这种场合下,哪有我能托付钥匙的人啊?我自己房间的钥匙该怎么办呢?



「那快点决定要不要回房间吧。」



耕造先生逼迫众人做出各自的决定。这时伏见以视线寻求我的意见。要伏见她自己决定这件事,很残酷吗?尸体似乎为她带来寒气和颤抖。



「我要在房子里稍微逛逛,妳要一起来吗?」



我才说到一半伏见就点头,总共让头上下晃动四次左右。



结果举手的是汤女和持续默祷、保持沉默的贵弘。



除了举手的两人,这结果让大江家的居民都感到惊讶,尤其是耕造先生。



「贵弘,你要回房间?」



「是的。」



贵弘不动摇也不慌张地向父亲表达坚决的意志,不知大江家的人有没有看出他怪异的行为。



如果他只听从双亲的命令,那么应该不会自发性地采取行动才是。



「不行,你得和我一起调查这房子。」



耕造先生命令贵弘的意愿应由他来管理,但是



「我拒绝。以这种状况,接下来我不能只听你的命令。」



贵弘贯彻自立与反抗期,平静地抛开昨天的忠犬姿态。



耕造先生张大的嘴巴,因舌头饰演着不断打颤的爬虫类而无法阖上。



圾夫妻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少爷的急速成长。



桃花也因哥哥的态度睁圆了眼,茜则做出「哦?」的暧昧反应。



而当事人贵弘对谁都保持中立,接着再次闭上眼睛。



「你是怎么了?今天很怪喔!」耕造先生对儿子的成长表达极不爽快的异议。



「不如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贵弘始终以和式淡雅风味带过话题。



「」



由站在客观立场的我看来,很难察觉到底有多么不寻常。



人会改变这种小事,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环境改变,精神也跟着一变。



看来这个家的主人还没有自觉,这房子已经朝异常的方向踏出十步了。



就这样,众人丝毫不努力修复崩解的调和,反而依照各自的想法开始活动。我本想对伏见说这感觉挺像放学后的社团活动,却被她的严肃表情阻拦。



洁先生和耕造先生休息一会儿后,为了找寻逃生口而在屋内东奔西跑,但我觉得要使用强硬手段逃离是很困难的,不然犯人不会只破坏玄关就满足了。犯人应该是想让大家都逃不掉,在一夜之间杀害所有人,这么一来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大门对犯人来说应该也不成问题。



汤女说要回自己的房间,于是在她进房后,我们从外面将房门上锁。汤女依照规定,列席见证上锁的八人之一,在那之后指名我为保管她房门钥匙的人。我为了参加信任扮家家酒的游戏接下钥匙,取得同意后将汤女反锁在房内。



「为什么是这家伙,这样真的好吗?」耕造先生以感情论事,不经思考地责备女儿的选择,但汤女露出以妖艳为目标航向远洋的表皮,硬是决定要这么做。



贵弘依照他叛逆期般的宣言将自己关进他的房间,钥匙交给茜保管。菜种小姐前去准备饭菜,桃花跟茜则两人去了餐厅。



而我和伏见现正在屋内彷徨徘徊,找看看地上有没有掉面包或饭团。



骗你的。



打从发现景子太太的尸体后,伏见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反倒是紧抓着我的衣服袖口死搂着我。是因为近距离看到尸体而感到害怕,还是为了被枪射击时我能兼当墙壁挡子弹才选上我?我想应该是这其中一个吧。



这次我没准备酱徽,我也怀疑自己能不能在枪战中生存下来。虽然我这个人彻头彻尾都是个谎言,但我还是接受伏见十分不安的事实,不干涉她举猴子和我玩紧黏在一起的游戏。



在这没什么好欣赏的旅途中,我们俩在做什么呢?我们只是在悠闲地乱晃。麻由的事是让我的肌肤吵闹得直起鸡皮疙瘩的原因。为了忍耐,我只好驱使静不下来的脚底,以发泄想跳跃的冲动。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她身边啊?



由至今的倾向看来,空房间里不存在我要找的东西。我为了宝箱被乱藏一事感到愤慨,再加上探索没个性的空间只是浪费时间,因此中止这种行动,改变策略方针,决定卧薪尝胆地(预定如此)等待能探索有人住的房间的机会。因此,时间便从竞争对手沦落为惹人厌的混帐。总之就是没事干。事情没有明确的段落,也看不到解决的方法或日期。对于我来说,死亡的感性早就被污垢与鲜血的肉冻包裹而无法运作,这就像是要我做卷白纸的工作一样无趣。比起杀人事件,麻由的事更为优先。



话虽如此,我也没悠闲到在房间沉浸于春眠来打发时间。把我们当客人看待的景子太太一旦死亡,等同我们对这屋内的人不再有任何价值。在这种状况下被锁在房内,之后再被告知钥匙不见了,这样的机率也不低。所以除了晚上就寝的时间之外,生活应以极力避免被反锁为方针。



因此我俩在一楼散步。去地下一楼没把握能满足我,所以还是敬而远之。



其实所有人一起行动比较安全,和平的渡度也比较高。只不过,那种理想模式必须九人皆有意识彼此的地位平等才能成立,佣人或不远之客可没这种地位,因此这方案并没有被采用。



而且,我认为这屋里的居民,并没有朝所有人全都获救的目标前进。在餐厅里看得出来,他们以自己的规矩窜改考试的配分方式,只要自己和认定为「身边之人」的亲近人物生还,这样就算考一百分,有两、三个人变成尸体也不算扣分。



很自然地,在屋内行动时就成了两人一组。如果其中某一方变成尸体,就可以将存活的另一方犯人给逼出来。这是两人行动的客观优点。至于主观优点,就算被其它犯人袭击,在无法使用枪的情况下,也可以牺牲对方逃离现场。我可以断言,大江家绝对没有那种秉持自我牺牲的精神,把自己当盾为对方争取逃亡时间的人。



此外,一个人单独行动根本不需讨论就被否决。因为有可能利用自由行动策划去拿手枪,所以才会规定想独处就得被软禁在房间里。



这尊重自我本位观点的规则,我觉得还挺舒适合意的。



「妳家人要去旅行几天才回来?」



她虽然不是孩子、没有哭泣、性别基本上是个女的,但我还是尝试挑战,和这个像块大石头压着我、变成我的附属品的伏见对话。她站在客厅中央,正用头和眼睛摸索接下来要去哪里增广见闻,所以嘴巴利用空闲时间摆出嘴型。



「我记得是四天。」



她用声音及竖起的四根手指取代秀出记事本回答。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呢。



「去哪玩?」



伏见这才终于让记事本登板。「西班牙」。



「是喔,去吃西班牙海鲜饭啊?」真是个情报不足到让当地人同情的感想。总不能爽朗地问说该不会是去玩躲避球的吧。



伏见也把我的戏言当耳边风,将手臂抱得更紧。



「我家人回来的话。」



「嗯?」



「会发现我们吗?」



在悲观中,她期望听到我说出可看见希望曙光的回答。我想,在没留下任何情报显示我们前来拜访这户人家的条件下,要把互不往来的伏见家和大江家做连结,我个人判断这是个难题,于是以观望的态度说:「要是真能那样就好了。」



为了别再浸淫于美梦中,我调整身体的方向,表示要再次开始移动。这次我决定直走。伏见一下子能走路、一下子腿软,依我看是很难去参观尸体,不过如果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顺道一提,以前这间客厅是喝醉的人专用的睡床呢。」



因为那些人士希望能在靠近玄关的位置免费住宿,最后才会变成那样。我一边向前进,一边为参观极小型社会的千金小姐说明过去。



不奚落空房间,笔直前进。途中伏见的脚曾一度不听使唤,但她没在意见箱投进我们逃跑吧、回家吧或回去吧的意见,因此我并没有推翻原本的计划。



走到通道尽头,转头左右观看,右侧的尽头是保险箱,左侧的尽头是活生生的人类哦,.桃花正站在早上全员集体观看的窗户附近,手抓着铁栏杆,神情茫然地观赏着窗外。茜则躺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她是觉得很无聊吗?



桃花发现我们后,虽显露出警戒心,却还是干笑:



「哎呀,泡沫经济的黄色小猴子。」



「别混为一谈。」而且根本不是泡沫经济,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高中生,每个月的零用钱是零圆。



茜听到我们的对话后,也用仰卧起坐的动作挺起身体,拍拍背部和屁股,边做四肢屈伸运动遌像个弹簧般站起来。



「大姊姊你们也外出中吗?」



外表十六岁的茜,像个十二岁女孩般天真无邪地微笑。不过,外出?我很乐意把在别人家进行无益的橱窗(购物省略)囊括在外出这种行为当中,不过茜她们应该不符合这个条件。连伏见她也翻开记事本,辛勤地追究这不可思议的现象。骗你的,这孩子现在才没那种力气。



桃花看出我们内心的困惑,对家人一员的言行做出补充。



「我姊姊觉得自己的房间就是家,离开房间就代表离家外出。」



「她是个住在狭窄地球的孩子呢。」



也就是说,房子外等同宇宙吧?在路上散步的狗和老人是彗星,街灯是太阳、学校是猩猩的星球。即使此刻我的比喻有错,仍让我觉得茜是个接受度很宽大的大人物。



不过这对姊妹个性的软硬区分得十分清楚。姊姊如果沉迷于法布尔的昆虫世界,那妹妹就是被劳务管理史吸引,妹妹如果是男女关系的信徒,那姊姊就是被鲜血、汗水和热泪吸引的少女。



骗你的。



不过呢,两人正反对比的个性极端得能当做负面教学,这一点肯定没有错。



那我的家庭又是怎样呢?全都是些难以理解、走自己的路走过头的他人。要是把自家的事搬上台面聊,那我家就会成为怪人窟了。



「那妳们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桃花装模作样地看向远方。



就算再问一次,除了观赏展示于自然风景中的景子太太之外,也不可能有其它目的。



不过,那具尸体是大江景子,还是前,大江景子呢?这两点的区别,依照内心看法不同,各自的认知会有所变化,我没必要硬加断定。不过,有一点令我在意的是,如果我死了的话,麻由会怎么认定呢?如果她还是认为我是阿道,偶像之死让她的心灵更加坏死,那我良心的苛责会严重到刷新纪录吧。到时候若模仿回笼觉这字眼,那么我就是回笼死了。谎话连篇,真让人头大。茜赤脚在地毯上奔跑,跑到伏见面前。应对能力很差的伏见微妙地向后退,和笑嘻嘻地酝酿出轻松微笑的茜对峙。



「我从昨天就很在意这件事」茜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接着将手水平地朝伏见移动。手的侧面虽然微微掠过伏见头顶的发丝,仍毫无阻碍地通过。



「果然比我高嘛。」茜以自我风格夸耀胜利。这孩子有反向认知事物的特性,现在应该是沉浸于谴责比自己矮的伏见的优越戚当中。平时的伏见可能会翻开记事本秀出「哼」字,但现在只是晃动瞳孔,困惑地看着茜。就算我插话,也无法营造出「和茜游玩」这个选项吧。我的视线和桃花对上,她刚才也看着半斤八两的两人在比身高。



「我姊姊以前不是那种是非颠倒的人。」



她带着些许忧愁稍微为姊姊辩护。不晓得是不在窗外送入的风吹拂下,让她原本不愿启齿谈私事的嘴唇变得轻盈了。



「我在想,为什么可以肯定那东西已经死了。」虽然有点迟,但她响应我最初的疑问。



「嗯妳是说,其实景子太太还活着?」还有,竟然把景子太太叫成「那东西」?



桃花光左右摇头,接着稍稍将头侧向一边。



「例如,那尸体根本是其它人,妈妈选躲在房子里的某处,锁定我们之类的。」



「姑且不论先后顺序,会这么想是最自然的吧。」



「哪里自然了嘛!」桃花挑自己推理的毛病。年轻人都不怎么看书赠上这种忠言然后被当老头子对待是年老时的生存价值,因此我放弃这么做,转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不过以母亲死了来说,妳这孩子还真没动摇呢。」



我以调侃的心态故意恶作剧。



她蹙起眉,半垂着眼帘。



「有什么办法,我又不难过。」



桃花好似缺了哪条神经似的,语气淡然地告白她的心情。



「虽然亲人的确死了,但总觉得没什么实际感受,感觉她好像还留在我的周围,就像有一个巨大、有点热的肉块在旁边一样。明明摸不到,触戚却在脑中某部分出现,让人真不耐烦。那种感觉不代表我难过,就只是不耐烦罢了。」



桃花用肢体动作努力让他人共享自己的幻觉,把中途冒出人选是否错误的疑问暂且搁置,凝视着我。



「你懂这种感觉吗?」



「不知道耶。我想若非彼此有血缘的人,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感觉吧?」



那我家人死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微小的一粒良心因缺乏营养而流口水。



桃花不再看好欠缺感性的我,双手无力地垂下。接着,为了不让我觉得她态度没什么人情的的心证更加恶化,给了一个适合愚蠢的人听的单纯情报。



「我跟她又没有关系。」



「什么关系?」我做出桃花容易接下去说的反应。



「血缘关系。那个人不是生我的母亲。」



「哦哦?」



「我是菜种生的小孩,但在大江家长大,所以是大江的女儿,在我九、十岁之前就这么告诉我了。菜种也叫我把她当佣人就行了。」



桃花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的价值观。早上菜种小姐也叫她桃花小姐,这是亲子之间贯彻、培养出来的上下关系吗?



「爸爸是洁先生吗?」



「大概吧,不过我对父亲是谁没什么兴趣。」



桃花将表情加工,用无知带点纯真、毫无知性与警戒的表情凝视着我。



「既然都表明来历到这种程度了,刚好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外人。」



「嗯?」



一不觉得哪里怪怀的吗?一难以取悦的少女几乎是以逼问的方式,好奇地对一个不信赖的外人提出疑问。以一个疑问句来说,语尾拉高的程度有点异常。



「他们说去学校会有不良影响,所以哥哥和姊姊们都被爸妈阻止,可是电视上大家都去上学不是吗?而且若不是买东西或工作这类要事,也根本不能外出,简直就像是我整个世界只有这个家!可是这跟书上写的根本不一样,总觉得哪不对劲。」



桃花滔滔不绝地用问题制造语言的浪花。因为妳们是有必要怀疑家人的家族啊,不奇怪的话,我看日本可能会灭亡。



我呢,又不是介入他人家庭教育的教育委员会,这问题我想抱持观望态度就好。不过嘛,也难舍获得年长者权威的机会。



骗你的。



我带着今后如果被耕遥先生被冤枉,她可能会出手帮我一把的草率期待,装帅响应,,



「怪是怪,但那对大江桃花而书却是正常吧?」



要是特别加以否定,只会煽动异常变化的发生。如果怎么样都没办法喜欢现在的自己,与其改变根本,装饰表面比较能好好活下去。



嗯嗯,后半的内容该不该说出口呢?她看起来应该满好哄骗的。



桃花宛如被人窥看脑袋而搞坏了心情,抓扯着额头和浏海,全身色素变淡般地透露出失望的神色。



「说得也是,真不可思议。」她垂下双盾,灰心地吐了一口气。



「嗯,如果继续留在这房子里很痛苦,那就到外面去.,假使离开得花上大量的辛劳,那我觉得就算懊恼,继续留在这里过封闭的生活就好了。不勉强过生活的人,一般来说都能获得幸福。我个人也想以外人的身分为妳的幸福加油。和妳说话,不知为何让我联想到我的妹妹。」



回答虽简单却添上建议。我之前和池田杏子说话时也有一模一样的感想,这次也同样是廉价、无味的劣质感情。



因为我有家卑(家庭自卑症的简称)嘛。这句未必是骗你的。



我这个让人质疑是否能做为前辈的人说出的意见,让桃花的眼球和眼皮努力表演,一会儿闭、一会儿失去生动戚,好不忙碌。她的反应全都集中在眼睛上,并没有用容易理解的语百说出感想。



「一说话,肚子就饿起来了。」她隔着衣服按着肚子,掩饰内心的沮丧。



「啊俺也是,俺也是!」



正单方面和伏见玩互推游戏的茜,大概也依稀有在听我们说话,和桃花持相同看法。屁股肉大概比较少,毫无抵抗、一直被推的伏见,也乘着话题稍微掩着肚子。



我也不例外,肚里蛔虫正用筷子敲打桌面。和状况背道而驰,我的身体似乎正朝正常化迈进。扭曲的身体也逐渐被个性所影响了吗?



不是吧。



只不过是代表在这种环境下,我比较能身心健全吧。



身体和心灵部健全。



可是啊。



关于吃饭,我们还是自制一下,别抱着期待地舔舌头或是吞口水比较好吧。



「请救救我呀!」



不只耳膜,连三半规管都被恶作剧地猛烈震撼般的咆啸,瞬间让屋子热闹起来。



声音出现时,我、伏见加上桃花和茜正在前往餐厅途中。



通过大时钟下的走道,来到客厅面对玄关的左侧通道。从通往景子太太房间和地下室的通道,传来带有野兽味的合唱曲。



「救命!请救救我!」



虽不知是第二声还是第二乐章,又飞来一句修正过发声重音的台词。



如果有力气喊成这样,应该没有多危险吧?我以参观的心情朝那方向走去。伏见虽然对那叫声感到畏惧,但对激起好奇心的我并没有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