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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 / 2)



「胆小鬼」——总觉得好像被人这么批评。



当然,特地来送机的弟妹实际上并没有说出那种话——就算她心里真的那么想。她只是像平常那样露出沉稳的微笑而已。



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责备过他半句话。



以后恐怕也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不责骂、不嘲讽,不会爆发一定程度以上的激烈感情。从认识以来,已经将近有三十年了……他从没看过她大叫或怒吼的模样,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揍她看能不能惹她生气。



跟姐姐亚纪美俨然就像光与影一样——完全相反的个性。



以前他觉得亚纪美情感丰富的个性比较讨人喜欢。直接展现激情、没有表里之分——他认为那是感受性丰富的证明。相较之下,妹妹秋穗感觉起来总是有些疏远。就连面对同时身为亲戚与青梅竹马的自己和弟弟,也像是不让人了解她内心世界似地——保持一定的距离感,不让任何人踏进去。



可是——



(……伤脑筋……我这种人真是……)



都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竟然仍旧对她抱有好感,觉得那样的她——虽然亲近,但仍旧保持一定的礼貌,不逾越界线,也不让人踏进自己的界线,总是保持适当距离感的秋穗——「十分端庄」。这实在太难看了。



他没有无耻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弟弟的妻子怀有恋慕之心。



可是,他还是想着「当初如果……」。



如果自己不是选择姐姐亚纪美,而是选择妹妹秋穗的话——或许未来就会改变吧。



当然,不是只有他握有选择权而已,亚纪美、秋穗,以及他的弟弟武彦也都有选择权。大家在各自的意志下选择伴侣,结果就变成现在的情况。就算他想要秋穗,秋穗还是选择了弟弟武彦,并且跟他结婚。可以说,秋穗和武彦从十几岁时成为恋人以来,就一直没有他能插进去的余地。



但即使如此。



他们本来就像真正的兄弟姐妹一样,感情融洽地一起长大,从出生以来就熟悉彼此的事情。如果命运稍微朝不同的方向运行,那么,产生跟现在相异的组合,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



例如,弟弟武彦跟亚纪美结婚。



然后他跟秋穗结婚。



他想,这样的话,一切是不是会比较顺利呢?



如果是弟弟武彦的话,应该不会被亚纪美搞得精疲力尽吧?如果是武彦那种海派的个性,应该可以笑着接受她孩子气的任性吧?然后亚纪美就不会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感到不满——最后也就不会外遇。例如说——对孩子乱发脾气、行踪不明,几个月后跟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殉情自杀,应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吧?



已经结束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即使已经到了现在……他还是眷恋地想象着那种或许会成真的未来。



弟弟武彦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办法来送机,幸好是这样。



现在的他要是看到武彦,一定会用憎恨的眼光看着他的。



「——各位旅客请注意。」



在尴尬的沉默当中,响起了机场广播事务性的声音。



虽然是平日白天,但国际线的出境大厅还是有很多人。



男女老少都有——就连肤色和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也各不相同,乍看之下有一种杂乱纷扰的感觉,这就是国际机场会出现的景象吧。虽然日本人占压倒性的多数,但只要侧耳倾听,就可以从充斥在宽阔大厅、有如海浪般的吵杂声中,听到陌生的异国语言。



当然,在大厅往来穿梭的不是只有旅客。



身上穿着制服的机长和空姐们、推着手推车型电动扫除机的清洁人员、拿着文件的各航空公司职员、提着警棍的警卫。



这是个一年内有超过两千万旅客来来去去的场所。包括职员在内,估计起来,现在至少有几万个人在这栋建筑物里。



但……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里并没有混杂的感觉。



不,或许该说,反而有一种很强烈的闲适感觉。



「十四点十分412班次飞往伦敦的班机,预定晚上十五分钟——」



这里弥漫着某种空虚稀薄的空气。



是因为天花板特别高吗?或者是因为朝四面八方延伸到各角落的黑色地板?还是因为整列整列并排、但没有几个人坐在上面的沙发?占据一整面墙的强化玻璃让户外光线能射进里面,无疑也是造成开放感的原因之一。即使人数很多,只要空间大到一定程度以上,就会造成人口密度下降的广阔感觉。



「——各位旅客请注意。」



所谓的机场,对一般人来说,并不是日常的生活空间。



这里没有生活感。



不知该说是好是坏,这里没有污垢或淤泥。人类如果在某处过着日常生活,一定会制造出种种东西——例如温暖腥臭的污浊。但这里完全没有那种东西。因为清扫得太干净,反而弥漫着一股超现实的感觉。眼前所看见的一切感觉就像舞台上的大型道具或背景。



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里是告别日常生活的地方。



虽然位于日本国土正中央,但这里是「边界」,是「国境」。



走出这里之后,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异国」。就像位于大厅各处的各种免税商店和异国文字所显示的——这里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脱离日本领土的地方。



不管就法律层面或实质层面而言,外国飞机机舱内已经不属于日本领土。也就是说,只要移动几十公尺的距离,办好几道手续,他就要从祖国离开了。



没错,他现在……正准备离开日本。



留下独生子。



(不……不对。)



他有些自嘲地想着。



是把出了问题的独生子硬推给弟妹然后逃离日本。



奉命到海外工作——被贬职不过是个借口。



就算改革之类的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所谓的企业本质,在这数十年里仍旧没有什么改变。即使是跟工作完全不相千的私事,也可以成为正大光明的贬职理由。如果离婚的话也就算了,发生「妻子失踪,与陌生男子殉情,尸体被发现」的事情,立刻演变成轰轰烈烈的丑闻。一直想扯他后腿的同事向高层投诉,说他欠缺管理能力——结果,他被派到美国的乡下地方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