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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G·I·布雷德博士的<精神分析>(1 / 2)



1.



转过来,我们来看另一边的一弥——



自行车南下穿过东区的生活区,来到了华尔街所在的曼哈顿岛南端的商业区。



铁制的大楼仿佛令人不快的植物群聚连在一起,设计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中间的巷道也显得阴暗潮湿。



<比巴伦新闻社>



这家老牌新闻社的大楼就像是报道机关所形成的的城市。



在其一角——气派的建筑物的缝隙之间,有一栋六层的杂居楼就像是有谁偷偷用纸和浆糊做好之后黏上去一样。



——新兴新闻社<公路日报>。



经营者在战祸之后努力奋发得以年少有成,甚至还登上了合众国的<名人录>……这些都是据说。随便买下的破烂新闻社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好景气。



跟周围气派的大楼比起来,这栋大楼的正门放着展翅飞翔的天使的石像,彩绘玻璃上的图案是吐舌的伽利略脑袋上顶着个像是地球的球体,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设计。旅行者们将这里跟酒店搞错结果误入也是常事。



自行车急急地停在了大楼前面。因为比预定的时间迟了,一弥飞奔进楼。



到了五楼之后举手示意「这层有下」,拼命挤出电梯之后像是乒乓球一般顺势奔出。



狭窄昏暗的走廊冷气逼人,一弥整好帽子之后奔向了编辑长室。



尼克站在镶在便宜木门套的玻璃门旁边,无所事事地左右摇摆着身体。看见一弥之后,奸笑着指向了室内。



「嗯……?」



尼克动作夸张地示意一弥不要弄出脚步声,一弥踮着脚靠近后偷偷朝里看去。



四十上下的纯爷们编辑长和将稻草色的柔软金发绑成双马尾的美女秘书将文件和自来水笔扔来扔去吵得火热,不,正确地说是秘书单方面地扔着。



「爸爸这个笨蛋!」



里面传出这句怒吼。



「又~在父女吵架了?真是的,都是因为让女儿当秘书啊。」



「又来了啊,今天的原因是什么?」



「听起来是早餐的时候涂面包的果酱被爸爸这样那样了……算了,编辑长也是社长的叔叔啊,这里说白了就是家族企业嘛。……嗯,久城?」



一弥热心地关注着编辑长的样子,注意到了尼克的视线后,一脸认真地回答:



「啊……我就是想要看编辑长头大的样子,不经意就……」



尼克听完就笑了。



「对吧,我也是!活该啊心里一阵痛快……啊,糟了,被看见了。」



编辑长转过身,保持额头爆十字的状态,手持报纸迅如狮子地冲了过来。玻璃门上并排贴着编辑长鬼一样的脸和新闻的广告页。



一弥和尼克张嘴就是啊哇哇吓得直打颤。



报纸上登着医院的广告还有男医生的半身照。照片上的人一脸自信的微笑,眼镜后面是冷漠的双眼,一脸长长的络腮胡,上等的套装外披着白衣,食指指向这边,认真看看的话……?



正在这时——



「——爸爸将我的果酱吃光了!!」



美女秘书的尖叫震动玻璃响彻走廊。年轻记者们一边说着又来了,无语地侧目而视飘然路过。



「现在马上给我去买!杀了你啊!!」



贴在玻璃上的编辑长两眼充血地看向广告,好像要说些什么……



「久城和……尼可拉斯……。这家诊疗所……。直击取材、快去!没时间了!现在马上——!」



「啊,是……?」



「不能啊,编辑长~你不好好说明,我跟久城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啊……啊?」



气势冲冲地飞过来的报纸型书立间不容发地直击中转过去的额头。编辑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软绵绵地倒向地板,消失在了玻璃的另一边。



一弥凝神细看快要随同消失的报纸广告,看见上面印着的是:



<欢迎来到G·I·布雷德博士的诊疗所!~你知道吗?用“心的科学”解决烦恼的话~>



但是文字最终还是也亲吻了大地……



维持着仁王立的双马尾美女秘书猛地一撇,看见正在察看房间里面状况的一弥和尼克之后满脸通红,只能说出「……啊!讨厌?!」然后就用手捂住了嘴。



「……是,心理学吗?」



「不是叫你们快点来吗!都是因为你们两个迟到了,我才弄得这么惨啊!」



编辑长咬牙擦着额头的血含怒回答了一弥认真的提问。双眼血红,嘴也气得张张合合,仪表堂堂的成年男人纯爷们气质浪费殆尽。



尼克不满地抱怨道:



「该不会是知道会跟女儿吵起来才联络我们快点过来吧?」



「没错!……不不,没那回事!」



「……」



「那个,我又没办法预测那孩子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发火,啊不,是因为有十万火急的案件想要你们去取材啊,这个!」



因为血止不住就直接将手帕绑在头上,维持着这种状态编辑长将报纸上的广告打开给他们看。



一弥认真做着笔记,尼克开始吃安静得可怕的美女秘书拿过来的咖啡和甜甜圈,将难懂的事直接交给搭档。



「G·I·布雷德博士是德意志出身的心理学者。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来到美利坚合众国开诊疗所。自己因为战争还是什么受了心伤,开始研究心的科学——心理学,就这些了吧。……等等,意识有点模糊……嗯!」



「没、没事吧?」



「切!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们担心……我们说到哪儿了?」



「呃,那个,布雷德博士的……编、编辑长……?」



「那个什么治疗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在从战场上回来的年轻人啊,晚上到处游玩的轻佻姑娘啊,总之就就是在年轻的纽约客里面有着爆炸性的人气。然后像这样在报纸上登了广告,开始繁盛起来。」



「嗯……嗯。」



「然后提出想要去体验取材,那边竟然说OK了,而且说得这么急,竟然今天就可以去诊所了,就急急忙忙将你们叫回来了。毕竟也没有其他手上没有工作的记者了……久城,你是个认真的人,看上去是认真在取材了,可惜我们不是什么一流的报社啊。如果不写点更随意的恶趣味新闻的话是派不上用场的!……就是这样,赶紧去体验取材,写点好玩又新奇的东西出来!……来,赶紧的!」



一弥抬起脸用澄澈的双眼看着编辑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坐在椅子上的屁股被编辑长用力一拍,吓得一蹦三尺高,直接站起来逃到了墙边,害羞地用两手护着屁股。尼克也是,正想用咖啡将最后一口甜甜圈吞下去的时候被编辑长这么一拍,呛到了。



「咳咳,我、我有在听啊!」



「下午三点开始,一个半小时内都可以,利索点!你们别像女人那样磨磨蹭蹭,快点出发了!……啊,对了。」



编辑长大声喝住了急急忙忙地想要逃出编辑长室的两人。从手帕上渗出的血开始流下,编辑长只是粗暴地用手背去擦,搞得一脸都红了。



一弥和尼克已经吓得脸都抽抽了,编辑长则是毫不在意地补充说:



「呃——这个博士呢,因为战争落下的后遗症,有点……也不能说是奇怪啦……该说……嗯……总之,你们见到真人就会懂了。鸡毛蒜皮的事不要在意,好好取材去吧。……这个给你们!」



说完将报纸的广告页扔给了他们。因为上面糊满了血,一弥和尼克都很嫌弃,不停地谦让着说你拿吧啊不还是你拿吧。



忽然,一弥瞄见没被血盖住的地方布雷德博士的照片,不禁「啊咧?」了一下。



他捏着报纸开始回想: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喂,这里还有一张!」



「什么样的呢,我看看……」



「你们要往曼哈顿岛的北上走,路途迢迢直至上西区啊。顺便帮我买一下这个也不会怎么样的!」



写好的便条折成纸飞机嘿地投了过来。尼克兴趣缺缺地接住了无力滑行的纸飞机。



拆开来看发现里面不仅仅是上西区的地图还连北面的住所、店名和商品名都潦草地写在上面。



<低糖系列的薄荷果酱 一瓶……不,两瓶!>



尼克鼓起了脸。



「这不是跑腿嘛!都说要你自己去买了啊,真是的!」



关上了的门后传来编辑长不快的声音:



「可恶,大人是很忙的啊。行了快去吧小鬼们!嗯,唔……」



说着说着就只剩痛苦的呻吟了。



<公路日报> 编辑部的走廊昏暗狭窄。如果换上够亮的照明,就会发现走廊的角落脏乱得灰尘、垃圾、死老鼠随处可见,让人不寒而栗。



记者从前后左右蜂拥而至,一弥和尼克也加快了脚步。



「额头破了还流血,怎么说都拒绝不了呢。编辑长也真是的,每天每天都惹火女儿,两边都……咦,久城?」



尼克疑惑地问:



「从刚才开始都在干什么呢?」



「……嗯?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G·I·布雷德博士……」



一弥单手拿着报纸边走边看,话说一半就被两个爱尔兰裔的人挡住了去路,硬是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尼克双唇紧闭,耸着肩膀往前迈了一步。



面前二人是前辈的记者和摄影师。两人都是爱尔兰裔,瞳色较浅,毛发也呈浅茶色,身材细瘦。两人满脸得意地:



「哟!奇怪的东洋人和当不成黑手党的意大利小子!……开玩笑啦,别用那么可怕的样子瞪过来啦,小尼克。」



「生气了的话就更小家子气了。好了,没你们什么事,让开吧。」



尼克握紧了拳头,用危险的眼神瞪着对方。



「话说回来啊~久城~我们呢,今天也很忙啊。去做了纽约小姐比赛的取材来着。这之后也要去采访大人物了。」



「就是那个大总统候补的高尔斯华绥!知道不?就是那个跟黑手党、经济界和FBI都没有联系、清清白白的政治家!就因为这样的才能得到那群烦人的清教徒的支持吧。」



「这个传说中的政治家周末会在帝国大厦前面的广场进行演讲,今天已经到纽约了。然后我们也要活跃地近距离取材!真是的,忙死了,都快忙不过来了!」



「所以啊,还要久城你帮忙才行……」



一弥被血染的报纸广告吸引着注意力,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听到要他帮忙才回过神来。



「但是我接下来也有取材……然后呢,是什么啊,前辈?」



「<黑手党的·WORLD~我们是危险的男人!~>的连载报道。这周要交的第四回原稿已经写好了吧?所以下星期的也该有了。就交给你了。」



「要是有时间的话……啊咧?尼克?!不行啊!」



发现尼克要动手,一弥赶紧阻止了他。尼克气得两眼冒光,表情大变。前辈们用手肘顶着对方,逃也似地离开了。



尼克收起怒火,挥着拳头说:



「……这些家伙!因为久城人好就老让你帮他们做麻烦的工作!只有占便宜的时候最有大人样!里面还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



一弥沮丧地回答:



「前辈的报道的确是很有趣啊……编辑长说的……」



「是吗?……话说,高尔斯华绥的取材,啊啊,我也想去啊!有种被这人吸引的感觉……啊,我这种感觉挺准的。从小开始,那些吃霸王餐的啊,穿得很素却是有钱人之类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猜中。」



「嗯……」



「喂,久城,你有在听我说话么?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



尼克不满地转过头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怎、怎、怎么了,久城……?」



一弥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消沉地……跳起了舞。一边踩着僵硬的舞步,一边侧着头想事情。



「什、什么?神经衰弱了还是怎么了?被前辈阴湿的欺负搞成这样了?!」



看见搭档的屋子,尼克不禁迅速背靠墙螃蟹状移动,同时也为他担心着。周围来往的记者也如同川中巨石分流般以一弥为中心分成左右两股人流……



「啊,这个是……」



一弥指着自己正在舞动的双脚,一脸认真地说:



「我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想起了什么,而且总觉得跟跳舞有关……是什么来着……」



尼克扒拉着胡子问:



「哈?跳舞?」



这时,仅有一台的狭窄油压式电梯终于到了五楼。



想要一起坐上去的就免不了一番肘顶之争,一弥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硬是被挤得跟尼克分开了。



塞得满满当当的电梯发出吱吱——的响声缓缓下降。



走廊的人也少了很多。



交谈声,打字声,来回走动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



2.



「然后呢?刚才那舞是怎么了,久城?」



中央公园是位于纵长型的曼哈顿岛正中央——仿佛香肠坐镇于热狗中间一样的面积广大的绿化公园。其中有小小的山丘和湖泊,舒适的小路,甚至还有小型的城堡。



出了<公路日报>的杂居大楼之后,左眺帝国大厦北上,横穿这一巨大的公园,两人朝着上西区前进。



一弥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尼克在隔壁跑着。



虽然是冬天但是天气很好。公园里面到处都是跟家里人或者是恋人来散步的游人,孩子们正爬着树玩。亭子里工作着的女孩儿的笑声和小鸟的鸣叫声交织,从远处轻轻传来。阳光也让人心旷神怡。



「嗯……我也不太懂怎么回事。」



「久城你吧,虽然是个认真的人,但是有时候真的是搞不懂你啊。传说中的东洋神秘?」



「不是,就真的是想起了什么而已……」



「我们搭档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吧?但是久城身上还是有些谜团呢。比如说,那个神奇的同居人啊……」



「啊,在这左转,先走出公园。」



一弥在自行车上灵活地摊开地图,指向左边。尼克点了点头,改变了方向。



出了中央公园就是马路对面。两人现在要去上西区一角的某指定建筑——历史悠久的有名公寓之一。特征是仿佛哥特式寺院的巨大外观。



两人向身穿制服的门卫说明来意后从正门进去。正门前的停车场前有着气派的喷水池,发黑的水源源不断地溢出。



光那架纯黑的油压式电梯就顶移民公寓的寝室那么大。黑人的电梯操作员问清去向后按下了十五楼的按钮。



轰——电梯发出恐怖的声音慢慢上升着。



「……话说回来,这诊疗所在高级公寓里面啊。赚得不少吧。」



一弥嘀咕着周围看深红色的绒毯、刻有浮雕的黑色墙壁和贴着镜子的天花板。



电梯到了十五楼。鼻间充斥着霉菌的味道。百合样式的灯从墙上松垮垮地垂下来。装饰的花瓶虽然十分豪华却空空如也。墙上的龟裂就像是毛细血管一样密密麻麻。



两人心惊胆战地走着。



「1532号……是这里吧?诊疗所的牌子……哇?!」



话还没说完,手指着的黑色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弥不由得浑身一震。



年轻男子仿佛脱兔一般飞奔而出。此人身穿高级的黑外套和鞋子,脸色苍白。应该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吧,没有左臂,一只袖子空荡荡地晃着。



「……那,博士,我明天下午再来……!」



男子低下头,逃也似地离开了。



厚重的门关上了。



看了看表,正好是下午三点。



一弥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敲了敲黑色的门。



诊疗所里面因为拉上了厚重的窗帘而显得十分昏暗。



墙边放着气派的书桌和椅子,中央放着应该是给患者用的蓝色沙发。周围并排放着各种令人不快的装饰品,比如血肉飞溅的人体模型或者是眼球,怪物石雕像等等。里面的房间门开了条缝,能看见里面的接待桌和放着的学术书和病例的书架。



一弥和尼克偷偷往里瞄,从里面的房间——



嗒、嗒嗒嗒!咚!咚咚咚!



——传来轻快的踏步声。两人对视一下,点了点头。



嗒!咚咚咚!咚!声音再度传来。



尼克害怕地说:



「这是什么声音?」



他说得很小声。



在高级的燕尾服外面披着白衣,四十上下身材匀称体格良好的男人从里面的房间里华丽地跳着……



并顺势飞了出来。



一弥和尼克被吓得不轻,像女孩子一样「哇」、「呀」地叫了出来。



跳出来的绅士顺利地落地后,单脚脚尖点地转起圈来。



他戴着黑色的圆形太阳镜,留着络腮胡,带着丝质帽子。体格良好却有着病态的苍白皮肤。除去正在跳舞这点,看上去是个完美的学者风绅士。



一弥猛地倒吸了口气,说道:



「我想起来了!今早在格林尼治看见的那个边走边跳舞的绅士……对!就是那个绅士的脸……」



尽管十分疑惑,还是用颤抖的声音进行了自我介绍。绅士继续回转着,用意外尖锐的声音近乎悲鸣一般大声回答:



「是新闻社的孩子们吧?我有听见哦!一般我都会回绝掉取材的委托,这次有点原因!所以就接受了!哎,你们!坐下来之前……来搭把手……让我坐下……不是,拉另一边的手!让我坐到那边的椅子上!就像放下手里的石头那样!好——嘞,可以了!做得很好!」



一弥和尼克各拽着布雷德博士的一只手,嘿地将他扔到了指定的椅子上。他念叨着「坐下来,就能好了……」,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快速地坐到了椅子上。布莱德博士不慌不忙地擦去了额头渗出的汗,对他们说:



「看来你们吓得不轻啊……」



「没,没有。」



一弥拼命摇头。博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



「哎呀……这不是个挺可爱的黄种青年嘛!……虽然我喜欢再小点的啦,哈哈哈哈!」



「咦?」



语气是在开玩笑,墨镜后的眼睛却透出异常认真的光芒。一弥正色询问,博士却只是忙不迭地摇头,还扯开话题说「啊,不不,什么都没有!」



「话说回来,这是舞蹈病的一种,站起来的话脚就会自己动起来,应该是因为压力造成的。」



说完,博士又擦了擦汗。他来回看着一弥和尼克,问:



「你们两个……虽然很年轻,看起来挺健康的,之前的大战参军了吧?」



「是的。」



「我也是!第一次暴风雨、第二次暴风雨都上了战场,然后……虽然身体无伤地回来了,精神上却有了创伤。现在也还在跟后遗症做着斗争。」



尼克回过神来,用颤抖着的双手举起了相机。一弥也打开笔记本开始做记录。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刚才我们碰到的那个患者也是战争里面的伤者吧?」



「是——的!」



布雷德博士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笑容满面。虽然戴着圆圆的墨镜没有办法看清表情,嘴边那一块看起来却很放松。



「我跟你说!现在向我求助的患者有很多都是些年轻的战伤者!美利坚合众国的经济和文化都在发展着,新时代正鼎沸而至!但是在牵引繁荣和兴奋的年轻一代身心却还都抱有战争的后遗症,真是复杂的时代啊。原因大概是因为席卷世界的暴风雨刚刚停息不久,他们渴望一个不同类型的新领导出现。可惜的是,现在还有没有这种人出现的迹象……」



「嗯,我能理解。」



「我呢,从自身的经验出发,希望能够治疗这些年轻人心中的创伤,开始研究心的科学。我的信念是人类的心能够用科学分析,心上的伤口也跟肉体创伤一样能够治疗……听懂了?」



「嗯,懂了。」



「我的治疗方法,总的来说就是“分析精神”。」



「嗯……?」



一弥侧了侧头,布莱德博士移开身体,意外快活地笑了。



「真是诚实的反应啊,我最喜欢诚实的孩子了!那边的大个子摄影师也一直一脸不思议的表情呢!行,今天不是来体验取材的么?比起听还是亲身体验比较快!」



话音刚落,布雷德博士……发出了像是蛇在弹舌头一样的怪声。



一弥也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浑身僵硬起来。博士也不住地搓着手,开心地看着一弥他们的样子,喃喃念着「好,很——好,两个可爱的小男孩……」



「——来接受我的<精神分析>吧!」



「啊……呃,那个!」



「呼,呼呼呼呼!」



尼克将脸从相机上移开,闷闷地说:



「那个,但是,我,没什么烦恼啊?也有工作也有家,饭菜也很好吃!」



布雷德博士更开心了:



「没事!没有烦恼我也能给你找出来!」



「找、找出来?明明没有烦恼?这样不好吧……?」



「你说呢?人心可是很不安定的,稍微使点力就能将其左右。精神不是有形的固态物,你现在深信不疑着的,有可能是谁随便灌输给你的无聊概念而已。……那么!」



布雷德博士开始低声嘀咕「呼呼……啊啊,选哪个男孩子好呢……?」



从侧面看去,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换上苦恼表情的他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一弥顿时满心疑惑。



(总觉得,在房间里的三个人之中,看上去最多烦恼的就是布雷德博士啊……第一,会跳舞……第二,看上去很难受……是错觉?)



布雷德猛地站起来,然后又开始跳起了舞。一弥和尼克不知所措地用眼睛看着他像蝴蝶起舞一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博士踩着华丽地舞步向两人命令道:



「你!就你了!坐到沙发上去!那边的大个子意大利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嗯,好的……」



一弥乖乖在沙发上坐下,尼克则是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沙发很硬,表面还有点起毛。



博士将药草茶递过来让两人喝掉,虽然很困扰但也只能一口闷掉。(唔呕,又甜又苦……!)布莱德博士继续来回跳着舞,说:



「那么……开始<精神分析>的体验取材吧。两位是<公路日报>的久城一弥君和尼可拉斯·萨克君是吧?我来听一下你们的故事好了。先从……孩提时代的回忆……开始……」



G·I·布雷德博士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弥拼命集中精神,却还是听不太清。



「……我,在暴风雨中,因为心中的软弱,输给了诱惑,沉迷于恶劣的游戏之中。到了战后,被某个人抓住了弱点……你知道FBI秘藏的<胡佛档案>么?那里面……其实有我的秘密……」



(不好,意识模糊起来了。尼克……接下来……拜、托了……)



一弥失去了意识,像被投入海中的尸体一样向下沉去一般……



3.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冬天天阴得很早。夕阳光洒满曼哈顿岛,帝国大厦就像是冰柱一样折出冷冰冰的光。



一弥和尼克两人睡眼惺忪,一弥慢慢踩着自行车,尼克在旁边小跑跟着,两人不时晃晃头好打起精神。



车头篮里放着文件包、相机袋和果酱店的购物袋。西射的阳光照耀着一弥仿若少年的侧脸。



「我头好痛啊。为什么呢……」



「咦,尼克也是?我也是啊!脑袋里一跳一跳的……」



「我说,我们不是喝了味道很怪的茶么?原因就是那个吧?不知道是药草还是杂草,总之就是一些东西混在一起煮出来的味道。」



两人晃晃悠悠地南下,走出中央公园后向右进入小意大利和唐人街。



「久城马上就睡着了呢。」



「嗯……喝了茶马上就困了……基本什么都没听到。算了不管了。好像G·I·布雷德博士又说从军的时候有了心的软弱什么的,现在也想不太起来了……」



「久城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我一个人够呛啊!被说了些奇怪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麻烦死了。」



谈话间两人来到了布鲁克林桥底下。正是通勤的人们回家的时候,人们穿着厚厚的大衣围着围巾踏上归途,从桥这边的曼哈顿岛的办公室走往桥那边的家。



一弥加快速度超过这些人们。尼克在旁边挥动着手脚表示自己的不满:



「就因为是意大利人,被刨根问底跟黑手党有什么关系啊。我回答说不喜欢那些家伙……」



「你今早也说过这话吧,然后呢?」



「被说了哦,『不,你内心里其实憧憬着意大利黑手党的世界啊!绝对是这样!』。」



「啊哈哈。」



一弥天真地笑了,尼克被这份率直所打动,继续说了下去。



「啊哈哈……然后我说『没啊,我有个当了黑手党的发小,有钱又风光,不过我不是那块料……』布雷德博士说……呃……那是因为我是被亲戚家收养的小孩,立场上没办法和家里人给灌输的虚、虚伪的价值观造成的。『比起相机,你更应该拿的是枪!梆梆梆地射击!大把大把的钱!拿起相机其实是用枪杀人这一欲望的代、代、代……代?』」



「代偿行为?」



「应该就是这个!……我就被这样说了很久。我的确是没有父母,在亲戚三代经营的餐馆里被收养了,所以一般不会想什么麻烦的事。」



「嗯。」



「但是我有点害怕我我真正的样子啊。成了黑手党的朋友,啊……哦,是个叫卡尔洛斯·科博的家伙,是我发小,不过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这家伙呢……」



「卡尔洛斯·科博?」



一弥双目圆瞪。



「那个男的不就是周六晚报刊登的<黑手党的·WORLD~我们是危险的男人!~>第四回里面登场的、现在炙手可热的黑手党么?」



「哦,是啊?……好厉害呢。」



尼克不知道是羡慕还是什么,表情又微妙了起来。



「总之呢,那个卡尔洛斯,去年因为当上小混混而沾沾自喜啊,不小心就将新的香蕉手枪忘在我房间就回去了。……意大利黑手党最新的武器就是那个了吧。看上去很像是香蕉,名字也很好玩,其实威力很大的哦?好像是两个意大利的物理学生不经意做出来的,到现在传开来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再怎么说也可以连射二十发,一发子弹就能轻易地穿透人体将人杀死,是很厉害的东西……」



「这,这样啊。尼克好清楚呢。」



「哦……?然后,这种枪现在就藏在我的房间里……不能丢掉,当然也不能用!有时候就这样看着啊,果然呢……好恐怖!……对吧?是这样吧?」



两人聊着聊着就走过了布鲁克林桥。



远远看去可以看到自由女神像,夕阳西下,夜幕开始降临。



过完桥后看着河对面的摩天大楼,回到了黑白色调的布鲁克林。



城市一角排列着像是迷你玩具模型一样的移民公寓,这小小的片区充满着欧洲风情。



「……不过我想要生气说根本就没有那回事的时候……啊咧,然后怎么样了来着……?」



「不记得了吗?也就是说尼克也睡着了吧……」



「才没有!我没有睡着!但是呢,嗯……?啊咧?」



「总而言之,那个奇怪的茶里面应该有什么玄机吧。不过,唉,这下子体验取材该怎么办啊。」



与认真地在苦恼的一弥不同,尼克打了个哈欠随意说:「我,睡了哟——啊哈哈,好奇怪啊——就这样放弃掉吧。」



忽然,尼克停下脚步指着前面:「……啊咧,你的同居人啊。」



一弥讲自行车交给尼克,匆匆地跑向红莓街十四号门口的石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