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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狼藉(1 / 2)



三章落花狼藉



说什么天下与国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不知道宇练银阁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毕竟是那种德行的人说出来的,他也许只是不自觉地没有意义地,仅仅为了让咎儿下不了台才这样说的。不过至少,被他这样说的咎儿,确实不是为了天下与国家而行动的。



不是强盗。



却也不是正义的伙伴。



虽然是幕府之命,并不是因为必不可少我们才会征集变体刀的——那么这位奇策士是为何委身于这样的旅途呢?



直率地说,是为了个人的复仇。



说白了就是出于私利和私欲。



咎儿的父亲是先前大乱的策划者——奥州之首领,飞騨鹰比等。如果说刀猎令是名流历史的恶法的话——飞騨鹰比等应该算是名流历史的恶人了。说到底,所谓历史就是任由胜者编写的日记本罢了。



可是,咎儿却不想这样。



她的父亲确实失败了。



在战争中被打败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咎儿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就算遭到满门抄斩,就算失去了所有亲近的人——就算变得孤苦伶仃,只身一人——她也没有丢弃这份感情。



所以他丢弃了除此以外的所有东西。



丢弃了名。



丢弃了家。



丢弃了情。



丢弃了忠。



丢弃了诚。



丢弃了心。



然后——她潜入到幕府之中。为了达成其父最终没能达成的心愿,飞騨鹰比等的夙愿——可是,为了这个目的,还远远不够。从那时起究其人生和岁月,总算爬到了尾张幕府家将军家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可是区区军所总监督还不够。为了父亲,为了复仇,咎儿必须要爬得再高,再高,再高。



没错,至少要爬到可以和将军直接对话的位置。



让她的声音够得到的。



伸出手就能够到他的脖子的——那种位置。



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就无法改写为后世留下的历史教科书。



败者无权发言。



何况死者还能说什么。



她必须要活着——然后战胜不可。



对于咎儿来讲,征缴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这种事,只不过是为此目的的手段罢了——她绝不认为这是为了幕府,为了将军家,更不是为了天下与国家。



没有必要性也没有必然性的,极其私人的理由。



那么,她的搭档的鑢七花如何呢。



他,为何而战?



天下与国家什么的,对于自懂事之前就在无人岛上,与俗世隔离长大的他来说,没有比这更无缘的了。不使用刀的剑术的虚刀流的当家,是没有积极的理由去收集与其正相反之存在的四季崎记纪之变体刀的。虽然有兴趣,却没有理由。那无理由的程度,以及对于刀毫无执着的程度,才是让咎儿选择虚刀流的理由——但这种事对七花来说没有关系。



那么,为什么。



这个答案,实在很像他,是个简单明了的。



他是,为了咎儿而战。



为了相遇不久的,一名女子。



没有目的也没有意义地,实在是毫无必要地,在无人岛上只顾磨练自己的技能的他,在二十四岁之际,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目的与理由。



刀不会选择所砍的人。



但是——刀会选择主人。



他,选择了她。



从咎儿为了征刀而第一个联手之人的真庭蝙蝠那里,七花听说了咎儿收集变体刀的理由——听说了她取得功绩并得到战功之际,心中所怀的不是忠诚而是复仇之心。若仅是如此,七花就不会有任何感受了。他也许只不过单纯地听漏了,和像他这样原理世俗的人没有关系的,关于组织里的种种。他既不愿思考复杂的利害关系,也不愿与其扯上关系。只是,他却没有听漏咎儿的父亲——大反贼,飞騨鹰比等的名字。



飞騨鹰比等。



那是七花的父亲——大乱之英雄,虚刀流第六代当家鑢六枝,亲手用虚刀流的手刀杀死的男人的名字。不如说,就因为斩杀了飞騨鹰比等——鑢六枝才成为了大乱之英雄。



七花的父亲,杀了咎儿的父亲。



而且当着咎儿的面。



她的头发——从那时起变成了白色。



……为了父亲的所为赎罪之类的,他从没有想过——说什么赎罪,七花不知道在乱战之中杀敌是否是罪过。因为刀是无法选择所砍的人。可是,不止是因为不知道——七花对于至今从未想到过这事的自己感到厌恶。他只是对至今只顾将父亲视为英雄的自己,感到异常讨厌罢了。最主要的是——他无法想象出——父亲被杀,投身于复仇——为了其复仇的手段的手段不得不依靠虚刀流的,咎儿的内心罢了。



仅仅因为这个理由。



故此,他要战斗。



为了咎儿。



“不要一脸不高兴呀,咎儿。”



“我脸上没有不高兴嘛!”



“嘛?”



“啊,不是……我脸上没有不高兴啊!”



重说了。



越用力地重说,最开始的失言就越显得可爱。



虽说如此,像这样和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自那之后——为了重新准备,离开宇练银阁的房间,虽然七花说在下酷城的其他房间就行了,不过咎儿说,虽然不知你想搞作战会议还是什么,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做到彻底,于是,两个人首先来到了城堡之外。



因幡沙漠。



已经到了晚上。



伸手不见五指——还不至于,夜空上的繁星太光彩了。



在沙漠上坐下的两人正面对面——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耽搁每晚的例行公事,于是咎儿的白发又被缠到七花的上半身上。以立于沙漠中的天守阁为背景,服装奢华的女子,以及将她的白发缠满全身的大个头男子——相当前卫的图画。



加上,咎儿的和服有些敞开了。是宇练的零闪的痕迹——不过,对于原本就把和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咎儿来说,像这种程度的破口,只能算是她的风雅之一。



“你偶尔会说些很像小孩子的话啊……你到底几岁了?比我大吗?”



“那种事无所谓把。我不想被你在年龄上说三道四。总之,我脸上没有不高兴。”



“不过你看起来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事啊。”



“就算我有,也不会特意说出来的。就算对你说,也是对牛什么什么。”



“……省略过头了吧?”



对牛弹啥。



再怎么不高兴,至少也要说到这里吧。



“比起这个,七花,你想要确认什么?宇练的那个拔刀斩确实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过我认为当时没理由中断战斗。”



“不,其实我不是打完完全中断战斗啦——虽然只是想中断一会儿,可前提是,我想确认他是否会答应。”



“…………?他是否会,答应?”



“就是说,他是否会追赶离开那里的我和咎儿——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嗯,确实。”



“咎儿跨过门槛,进入那家伙的房间的瞬间他砍了过来——反过来说,只要不进入那个房间,他是不会攻击我们的。”



我想先确认这个——七花说道。



“好像……确实是那样啊。可是那又怎么了?”



“这是一般的简述和拔刀斩的区别……啊啊,不过我没有实际用过刀,所以这不是对使用者来说的不同,而是对进攻它的人的不同。”



以冰床道场为例子,自从来到本土,七花曾被咎儿带到许多剑道场。第一个目的是咎儿为了拟出征刀的战略,她需要了解一定程度的虚刀流的动作,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让在无人岛上成长而没有实战经验的七花,虽然达不到实战,却能积累足够的经验。可是那却超不出修炼的范畴——即是说,充当七花对手的人使用的,不是真剑而是木刀。



因此,使用需要划过刀鞘的拔刀斩的人,在修炼的对手当中一个都没有。七花所知的关于拔刀斩的只是,故此只有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东西——不过像那样实际相对后,他体会了几个要点。



“如果把刀啊……哎,不管是木刀还是真剑,如果被这样加起来的话——会很讨厌的。”



“嗯?那是必然的吧。没有人被武器瞄准却感觉不到压力的。”



“嗯—。不是这个意思……。”



七花斟酌语言。



他无法准确地用话语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刀这个东西,作为武器的同时,也是最为有效的防具。用刀接下刀的攻击然后白刃相交你推我我推你,不过在这之前,如果像这样。”



七花将缠着白发的手臂,呼地朝咎儿捅出。嗯,咎儿做出微妙的反映。



“我的话是用手刀啦——如果被这样刺出来的话,第一不易靠近,第二不易进攻。”



“以棒代墙吗。”



“嗯,这个说法很简洁。”



七花看到对方听懂自己的语言,开心地笑了。七花的语言即便客气地说也显得笨拙,能够听得懂它多亏咎儿一点就通。



架起剑使其夹于敌我之间。



这句是在现代的剑道之中也存在的教诲。实际做一遍就会明白,敌人筑起的“墙”,在进攻时将会成为较大的障碍。当然也有很多例外,只要不是虚刀流,自己也拥有这面由刀筑起的“墙”,所以从中可以拟出战略——。



“让你见过的‘菊’是个很好的例子,虚刀流的基本是,将刀看成对手的一部分进行攻击——就是反过来利用对手的物我一体,先打破防御壁。不过说来,这个基本现在被你封印了。”



无刀夺取——听上去好听,可是如果将虚刀流的招数用在刀上的话,大部分情况下会让刀身粉碎的。既然刀的征集是这个旅行的目的,那就不能使用这项基本了。“保护刀”——这是咎儿让他严格遵守的规则。实际上,这个枷锁是让虚刀流的大半招数变得无用的,非常沉重而严厉的规则——可是目的使然,那就没办法了。“



“嘛,虽不至于‘打破’,也要做到‘打乱’剑之‘墙’的程度——可是说到拔刀斩,它原本就不存在那面‘墙啊’。



“啊啊……对了。既然须要划过刀鞘,那就能以收刀的状态摆出架势。……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宇练盘腿而坐的姿势,称为他的架势……不,拔刀斩有时也叫座合,那么那也应该可以叫做架势吧。”



“不管怎样,毕竟用那种姿势使出了那个速度。如果那都不算全力的话,确实无法想象所谓最高速度是怎样的。不过超越光速什么应该是不可能的。”



“谁知到呢。有可能不是虚张声势。无法看见,也许因为它真的超过了光速。”



“零闪——吗。”



七花忽的斜眼看了一下下酷城。无法看见——要说到这个,这座下酷城也是如此。在无法看见的城中挥舞的,无法看见的剑——宇练银阁。



“就是说,拔刀斩没有‘墙’,所以容易进攻吗?”



“反了,咎儿——因为没有‘墙’,所以更难进攻。看得见的东西,可以回应——看不见的东西,可以躲开。可是,对于没有的东西,是既无法回应也无法躲开的。”



“…………。”



“把刀收进刀鞘就等于是藏起了自己的手牌——我爹是经常这样说的。嘛,说明白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不仅如此,进攻的时机被对方掌控着,所以无法轻易出手。明明是我方主攻的,可是对方的攻击权却先于我方。就像刚才的咎儿那样,被进入攻击范围就拔刀,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明了。我们明明不能轻易出手,对方却能随心所欲。后发先至之式,迎击的姿势——同时也是个最具攻击性的剑法。”



“是说——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人进攻吗。”



“是啊。就算不是这样,拔刀斩原本就很麻烦。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麻烦?有什么好麻烦的。剑就是剑呀。”



“呃呃……那个。”



奇策士咎儿。



驱使千姿百态的智略与谋略,从大局上指挥战争作战的组织,军所的总监督——虽然她有这个头衔,可是再重复一遍,她丝毫的武艺修养都没有。



她没有任何战斗的心得。



虽然在到访不承岛之时,以考验虚刀流的名目带刀,但那把刀却已经送回了尾张。这是她作为奇策士的骄傲——不,也是对她自己的教训。自己要不拿起杀死了父亲,使自己的一族灭亡的“剑”,而达成自己的目的——故此。



她其实没有多少关于剑术的知识。



说到底她的职责是指挥大局。



当然,对进行说明的七花来说,他自己也等于使没有实战经验,所以两人都是半斤八两——所以这是一场靠咎儿的聪明才得以勉强成立的,很微妙的对话。



“这跟刚才的‘墙’的话题也有关系——比如像这样,一把剑砍了下来。”



在咎儿面前七花挥动手刀。



“你会怎样躲开?”



“我肯定躲不开。”



“我说你干嘛要说得那么得意……。”



“不可以接下的吧?那么,像这样朝右侧——。”



“正确答案应该是右前方。虽然不知道仅限于虚刀流,还是一般的流派都有同样的,一般,面对这种纵向轨迹的攻击,有‘向前躲避’的教导。”



“原来如此,哎,在相互夺命的时候被对方接近确实很讨厌。如果是在自己进攻的时候的话,那就更讨厌了。”



“面对突刺也是同样的应对方式。只是——。”



将贯手停在咎儿喉咙前,七花接着挥出横扫的轨迹——用手刀模拟拔刀斩的轨迹。(译者:七花,可别一个失手把咎儿给……)



“这样一来,向前是躲不开的。向右也一样。”



“即使躲开,刀也会追上来——吗。”



“如果不能接下,就只能后退。”



就像刚才那样,七花说。



刚才的情况是,与其说后退不如说强制被拽回——咎儿也许觉得现在不是怀着怨恨之情对这种细节吐槽的时候,



“那么,”



催促七花。



“没有对策了吗?”



“如果能接下的话就接下好了——可是,他用的刀是斩刀‘钝’。如果是不入流的防御,只会被整个砍死——就像庭庭的忍着卷在身上的,那条锁链一样。在虚刀流里,和作为突刺对策的‘菊’一样,也有对付包括拔刀斩在内的横扫形轨迹的剑击的招架之招数,名字叫‘樱’——可是如果使用它的话,会折断斩刀的。”



“那就本末倒置了。”



“没错,本末倒置。哎,就算不是如此,我还看不见那个零闪——看不见的东西顶多能躲开。看不到轨迹,只听见收刀声,这代表几乎同时完成了开始和结束。那种东西,毫无准备当场就上的话,肯定不可能接得下的。”



“这样岂不是一筹莫展了。亏你还说出那样的大话——。”



你只是认识虚刀流到这种程度——这确实算是大话了。就算有拔刀斩对策的“樱”,如果不能使用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而且这样反而像在找借口。



“不,咎儿。不要这么武断,我不是说没有对策——只是,那家伙……宇练银阁不是有只精通拔刀斩的剑客的感觉吗?虽然这会给人偏科的印象,可是反过来说,他对拔刀斩有着绝对的自信。咎儿——庭庭那儿的那个忍着,名字叫什么来着?”



“真庭白鹭。”



“对了,那个白鹭啊——。”



被一刀两断的真庭白鹭的尸体。因为在进入下酷城之前,七花已经把尸体埋进沙漠的沙子下了,所以看看四周也已经找不到。虽然咎儿说忍者不需要埋葬,但七花说这事马虎不得,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你认为他为什么会败给宇练?”



“你说为什么——好奇怪的问题。那种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恐怕是变成那个零闪的牺牲品了。那个切口不可能是别的。”



“是的。那么,为什么白鹭眼睁睁让自己成为零闪的牺牲品了——你不觉的奇怪吗?上次的蝙蝠这样说过,忍者的卖点是卑鄙卑劣——这样的忍者为什么偏偏要从正面迎战宇练呢。”



“…………。”



确实,咎儿点头道。



“确实很奇怪。尸体还不陈旧。宇练和白鹭的交手应该就在不久前——可是看宇练的样子,他似乎没有负伤……身为真庭忍军十二头领,却未使对手负伤任人宰割什么的……。”



“虽然蝙蝠标榜自己喜好款待,不过那样的忍者是少见的吧。”



“嗯……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见解吗?”



“这也不算什么见解——我觉得大概,白鹭不得不从正面战斗。”



“是——不得不吗。”



“说来,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到宇练的房间之前,我们不是看到一张被血弄脏的榻榻米吗?因为陈旧程度和周围不同,所以大概只替换了这张脏掉的榻榻米,我们说过这种话吧。”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如同你预料中的,不就在不远的地方确实找到宇练了吗。”



“虽说这座城堡跟我们在旅途中看过的城堡相比不大,可是这座下酷城再怎么说也是座城堡呀——而现在就他一个人在使用这里。房间要多少有多少,怎么用都行。所以,如果不喜欢被血弄脏的房间的话,换一个房间不就行了。他何必费事去替换榻榻米呢。”



“……嗯。确实,这个想法也在理——这个想法不是不对。可是那是因为,该说人人都有跟人的喜好吗……,是不是可以解释成宇练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房间?”



“我认为是对的。”



七花说道。



“那么我问你,他为什么会喜欢。”



“…………。”



那里并不是特别豪华的,也不是特别易于居住的房间——让人想到的反而只有狭窄、在深处等不便于生活的要素。可是宇练却为什么还要把那个房间作为起居室呢——



“恐怕是因为狭窄且在深处。”



“这对他本人有利——这个意思吗?”



“在迎击敌人时,对他有利。看一看构造就明白了。入口只有通向隔壁房间的那扇拉门,而不通向任何一处。连窗户也没有——如果把拉门换成格子门的话,就能直接当牢房了。因此——如果想和宇练交手的话,只能拉开拉门,从正面进入那个房间。”



“从正面——哦,对了。那是从前面的意思吧?”



“没错。拔刀斩的,这个横扫的轨迹——适合对付前方却弱于对付后方。哎,不过不管是纵向的轨迹还是突刺的轨迹都差不多——可是,在那个狭窄房间之中,没人能绕到他的后方。不管从左右哪边迂回,都会受到横扫过来的刀的阻碍。”



“确实。”



不得不正常地战斗。



面对真庭忍军头领。



那个男人不允许对方的卑鄙或卑劣。



“他之所以没有追赶离开那里的我们——是因为能使用这个战法的,只有在那个狭窄房间之中吗。也是——若非如此,他没理由放过我们。毕竟刀芒已交。”



“地之利在战斗中很重要吧?我和蝙蝠干架的那次,不承岛那个地方是我的领域。可是那个房间——完全是宇练银阁的领域。”



房间全部面积都在零闪的射程范围内。



加上对方是最高速。



“那么果然——还是没有对策呀。真不像你,说话转了这么一个大弯——。”



“所以说不要武断呀。就算是我也绞尽没有的脑汁想了很多。”



没错。



鑢七花现在,正在思考。



这不是因为他的“好麻烦啊”这个真正的口头禅遭到封印。他仅仅没有说出口,而在心中则想了好几遍,麻烦啊麻烦啊的。就连像这样和咎儿说话的时光,他都觉得麻烦的要死。希望马上返回下酷城一头扎进和宇练的战斗,这个心他确实有。



可是,即使如此他却在忍耐。



为了咎儿——他绝对不能输。



作为她的刀,败北是不被允许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征缴斩刀。



运用从父亲学来的,从姐姐学来的,还有一路上从咎儿学来的一切——所以七花,在用自己的方式拟出战略。



想都不想地——至今没有思考过的他,现在正在思考。



“首先,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把他从那个房间引出来。”



“原来如此。确实,只要移动到隔壁的房间,战斗方式一定会有大不同——进攻方和防御方,和那个基本动不了的房间相比,自由度将会大大的改变。可是,那应该是做不到的。他可是默默地放我们走了,贯彻得很。就像在那里扎根了似的,宇练恐怕绝不会离开那里。”



咎儿说道。



“还是说,你想出把那个男人引出那个房间的方法了?”



“嗯~,我觉得他那样子简直就像在固守城池似的。虽然在城堡里固守城池很奇怪啦。如果拖入持久战的话,就算是宇练也不得不走出那个房间吧——。”



“给城堡防火把他熏出来,这个想法也不行。有失去斩刀的可能性。不要忘掉我们的第一目的。”



“也是。手上没有飞行武器,就算有了,普通的飞行武器对零闪也不会有效。而且,如果连你说的那样都不行的话,我顶多能想出一个方法。”



“哦?”



反过来说,还有一个方法。



也许觉得这很意外,咎儿显得兴致勃勃。



“不错啊。说说看。”



“我可以说吗?”



“哪里有犹豫的理由。”



“嗯。首先咎儿走进那个房间。”



“原来如此。我走进去,然后呢。”



“然后成为零闪的牺牲品变成两半。”



“原~来如此。明白明白。我被砍死变成两半。这听起来很有趣哎,七花,快说下去。”



“讨厌沾满血的榻榻米的宇练不可能不讨厌人的尸体。看真庭白鹭就明白了,他会到城外丢尸体的。到时候,别说是那个房间,他连城堡都离开了。置身没处躲没处藏的,这个沙漠的正中。”



“然后呢然后呢?”



“这时我就会出来干掉他。”



“切利哦!”



因为两人都坐在地上所以身高差没有站着时多,咎儿雪驮的一击漂亮地击中七花的下颚。虽然没多少威力,七花的姿势还是动了——结果,缠在七花上半身的白发被拽动,把咎儿也弄疼了。用不太适合这个时代的比喻说明的话,就像自己踩住鞋带自己摔倒的人似的。



“……我,我怎么变成两半了!”



忍住头皮的疼痛吐槽的咎儿。



这个作风值得表扬。



“我不是说过你要‘保护刀’还有‘保护我’的吗!哪个世界会有把该保护的雇主当诱饵的佣兵啊!”



“嗯~。所以我认为这个方案可能不能用。”



“当然了!这是糟糕到连探讨都不准做的方案呀!”



“所以,把宇练引出哪个房间什么的是不可能的,所以放弃。可是就算如此——对策还是有的啊,咎儿。”



“…………。”



那个对策不会又让我变成两半吧,咎儿如此想着用充满戒备心的目光瞪视七花,可七花却轻轻躲过咎儿的视线似的,



“如果不得不跟对手正常战斗的话——正常地战斗就好了。”



如此说。



语气是非常认真的。



不过。



“……七花。如果那就是你的结论的话,我会生气的。”



“不,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生气吧?”



“不准打岔!既然总归要正常地战斗的话,哪有必要在那时退——。”



“第一是,我想向你确认我的想法是否正确。想到我和蝙蝠间的战斗的拖拖拉拉,这是对我来说的第一次战斗。可是——这仅仅是第一次战斗。为了连接到下一次战斗,我必须要一边学习一边战斗——我认为不仅今天赢,明天也要赢的话,单纯的胜利是不行的。像蝙蝠那次那样,靠好运战胜——是不行的。”



“唔……。”



正决议要说教一番之际,七花意外地回答了认真的答复,咎儿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第一,对吧。难道除了确认宇练是否会追上来,还有一个退却的理由吗?”



“还有一个是,更现实的原因,你的位置不好。不承岛那次,在我热衷于战斗的时候,你不是被蝙蝠拐走了吗?我觉得重蹈覆辙可不好——所以才要重新准备。”



“啊。”



被七花的“百合”拉回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咎儿。虽然不是腿软了,可是拖拉着那个冲击,她确实没法一个人站起来——



“我不是要‘保护刀’——以及‘保护你’吗。”



“……既然你很清楚,从一开始就不要想什么让我变两半的策略呀。”



只看语言的话这是个极为正当的吐槽,不过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像在掩饰害羞,这应该不是偶然吧。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用不怎么在乎的语气,



“那么,你就站在我的身后吧。”



七花继续说道。



“就像刚在我站在你的身后一样——这次请你站在我的身后吧。选手交替,攻守也交替。只要你站在那里,我就能保护你——而且也能成为保险。”



“保险?”



“以防万一的保险啊。如果正常地战斗还不能决出胜负的话——你站在我身后这件事,肯定会发挥出积极作用的。那必将能打垮那家伙设定的那家伙的领域——。”



“我想你应该明白,七花,为了慎重起见我要说清楚……我可没有保护你背后的才觉哦?”



咎儿甚感奇怪地问。



不是那个意思啊,七花这样说道。



“怎么说呢,虽然我没法在这里说清楚啦……,我就是希望你这样做。如果只考虑你的安全的话,让你留在这里,让我一个人回到城堡中,宇练之处是最好的——可是请你勉为其难,请你觉悟好会遇到危险,请你深知这个困难,请你和我一起来吧——我请求你。”



“…………。”



“总而言之。”



他接着说。



“拥有守护之物的人会变强——这个意思。”



就像令真庭蝙蝠第一个征缴绝刀“铇”一样,就像令锖白兵第一个征缴薄刀“针”一样,奇策士咎儿令鑢七花第一个征缴斩刀“钝”的理由有,地理性条件的问题,以及锋利的刀和随处可见的钝刀对虚刀流来说没什么区别——话虽如此,从跟这种这样那样的不同的观点观察后,可以说,将宇练银阁选为鑢七花实质上的第一个战斗对手的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为。



宇练银阁身为剑士,而且如此长时间持有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他却是一个,其刀毒比较没有传遍体内的稀有男子。



四季崎记纪的刀之毒。



将剑士引导向狂气的,终极之毒。



最能表现出其狂气的,就是旧将军所颁布的刀猎令,这一点如今已无可争辩——不过比如说,被誉为这个时代的日本最强的剑士的锖白兵因为中了此毒而背叛咎儿,以及尾张幕府——连非剑士的忍者真庭蝙蝠,也不能说和此毒毫无关系,这一点可以参考这个故事的第一卷。



可是,宇练银阁却不同。



当然毒本身确实在侵蚀他的身体,逐渐发挥效用——可是他的性格,在从父亲处继承斩刀的前后之间,没有明确的变化。有一种例子说,手持四季崎记纪之刀就会斩人,可是就宇练而言,在他得到斩刀之前就有同样程度的想法,而且理所当然地去实行,所以不能说这是刀的影响造成的。得到变体刀的前后之间,几乎没有变化——这是不可能在像他这么有本事的剑士身上发生的。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之毒是——如此地强烈。



支配战国的刀。



如此一说,生活在战国的,宇练的十代以前的祖先宇练金阁,应该被刀之毒性侵蚀了全身——若非如此,他绝不会想到即便与鸟取藩为敌,与实现统一天下的旧将军为敌也不愿放弃刀吧。万人斩这个传说,在他的后裔的宇练银阁的眼里也是不可置信的,可是不止宇练金阁,从继他之后的,继承斩刀的宇练一族,包括宇练银阁的父亲——他们所有人都无可争议地发狂了。



为斩刀“钝”发狂。



这是没有办法的——宇练家使用的剑术,所谓拔刀斩的零闪,就像为斩刀度身定做似的,非常适合。仿佛被命运捆绑在一起一样。



刀不会选择所砍之人。



可是——刀会选择主人。



那么说,宇练家被斩刀选中了。



作为拥有发狂资格的一族。



“…………。”



当然。



对于现在的宇练家当家,宇练银阁自身来说,他同等地没有自己是发狂的自觉以及自己未发狂的自觉——说到底,被刀之毒侵蚀了多少什么的,本人是无法判断的。



只是,就算如此。



出于和狂气完全不同的其它原因——宇练保护着这把斩刀。



奇特的是,这体现的是在城外七花对咎儿说的话——有守护之物的人会变强。对宇练来说他要守护的东西是,斩刀“钝”以及——这座下酷城。



——五年前。



在此之前作为观光圣地,让当地繁荣的因幡沙漠,突然向鸟取藩民们亮出了爪牙。它仿佛是一个生物似的,以用眼看得见的速度成长——吞没了藩的一切。



家,田,山,川。



生活和日子和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沉入沙子之下——未留下任何一物。



不,只留下了原本就建在沙漠之中的,这座下酷城——可是没有人留在这里的话,结果还是一样的。



没错。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个沙漠。



大家,抛弃了故乡。



逃往伯耆,美作,播磨,但马,以及任何地方。



总之就是飞快地,一溜烟地,四处逃散般,所有人都离开了因幡。在城里人人喊打的宇练也不是没有亲密的朋友——可是连这样的少数人也无一例外。



因此。



在沙漠的成长迎来终结之际——顽固地留在因幡的只有下酷城和宇练银阁罢了。



与其说留下来了,不如说不得不留下来。不对,自己恐怕决定性地错过离开因幡的时机了——宇练如此自我分析。



如果自己不是最后的一人的话——比如说,是倒数第二个人的话,他也许会犹豫地,留下踌躇地,三步一回头地,最终还是离开因幡了吧。



可是成为最后一人的现在,那已是不可能的。



宇练连犹豫都不被允许。



……颁布刀猎令之际,就算与全藩、全国为敌,也要保护斩刀“钝”——这个时侯,宇练金阁也没有离开因幡的。这是因为宇练金阁喜欢这片因幡的土地——虽然有这个传说,可是实际上,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长期住在这座下酷城的宇练银阁,作为宇练金阁末裔,他知道了祖先的感情不是那种不温不火的,简单的东西。



恐怕——那是偏执。



然后——那是执迷不悟。



或许,那是气度。



对宇练金阁来说,守护斩刀“钝”,以及在因幡住下去,是可以划等号的吧——而对代代遭到刀之毒侵害的宇练家的所有人来说,这一点也许是相同的。



可是,只有自己是不一样的。虽然能理解宇练金阁的感受,可是他之所以能理解,那是因为自己作为宇练家的人,是个异类。因为是个异类,所以能看穿本质罢了。就像错过了离开因幡的机会一样——自己恐怕让发狂的机会也逃逸了。



只有自己不同。



即使如此——应当守护的东西是相同的。



——我。



宇练静静地想。



——我需要让我守护的东西。



若非如此——自己将无法战斗。



他想道。



——叫什么奇策士。



虽然忘记了细节,宇练刚才砍的(不是威慑,原本打算真的将她砍成两半)那个白发女人——咎儿好像是隶属于幕府的人。并不是因为觉得她在说谎才砍的——因为确信她说的是实话,所以砍了她。



——这样一来,我就和老祖宗相同了。



就算不同。



该守护的东西——是相同的。



——刀猎的再来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



不过,那个“假忍者”的真庭白鹭也是,虽然自从宇练定居到下酷城后——虽然自从变成唯一的因幡人后是不常有了,不过那种货色来找宇练这种事并不少见。从强盗一样的人到正当的商人,各种各样——



这一切,无一例外地被他砍倒了。



自从住进下酷城,他所砍的人主要都是劝告他搬出城堡的近邻各国的使者们,不过对宇练来说,这样做也是在守护他应当守护的东西。



——不过,还真是久违了啊。



来寻求变体刀的人——是久违的。不管是忍者还是幕府的人——



——不过,不管是谁,我不会让任何人在这个领域中踏出第三步。



在不会亮出后背,面积有限的这个居室内,宇练的拔刀斩同时拥有绝对的攻击力和绝对的防御力——可是说是固守城池。来多少人都无所谓,不管来多少,能同时跨过门槛的极限才两个人——



——万人斩。



如果在这个地方,这片领域的话或许——那并无不可能,宇练暗自想道。



——可是,接下来。



问题是——那个大个头好像察觉到这片领域了。用脚拽回了粗心大意地踏入领域的奇策士——不知他当时是否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替换的榻榻米——



——是偶然吧。



不管怎样,他说什么要重新准备而暂时离开这里——恐怕是走出了城堡——,他那份察觉,如今已经变成确信了吧。虽然那是个看起来悠闲的男人,不过宇练没有追赶两人——不,是没能追赶,他不会傻到对此感觉不到什么。就算那是个偶然,男人其实根本没有察觉,通过之后没有遭到追赶的不自然,白头发女人应该会想到的。虽然忍者真庭白鹭那次,能赶在被他发觉之前砍掉——。



——不过就算被发觉了——这点事根本无关痛痒。



虽然是个问题,但毕竟只是细小的问题。



比起这事,比起领域被发觉——对宇练来说,被发觉后秘剑的零闪被躲开这件事,更让他在意。就算他们之后才发觉领域的事,宇练也不能否认零闪被躲过这一事实。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对了,虚刀流。



虚刀流——鑢七花(之后他重新说了一遍)。



——他曾经听说过鑢一根这个名字——鑢六枝也听过。



分别是在战国时代活跃的剑士和大乱之英雄。虽然不知道细节,据说,虚刀流是不运用刀的剑术。他第一次听说之时,觉得这不是剑法而应该是拳法呀,不过看来它们之间好像有鲜明的差别。可是,由于他从未见过亲眼见识了虚刀流的人,所以对宇练来说其中细节一直是不明的——



——没想到本尊登场了。



他说——自己是第七代。



听他的名字叫七花,那么应该就是鑢六枝的孩子吧。个头虽大,不过看起来还很年轻。



——确实是无刀。



从零闪保护咎儿时展现的,那个足技——如果那是虚刀流的一鳞片爪的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动作有些接近于拔刀斩……那么,是不是应该将其想成是以剑术为雏形的拳法就好了?



按一般的思维,剑士丢弃剑什么的,这其中不存在长处——即使这样,还是有剑士丢弃了剑,那么这当中就一定有什么理由。将这个理由作为主轴的流派,就是虚刀流。



——算了。



想下去的话会没完没了。



不论虚刀流是怎样的剑法,说到底这种事对宇练来说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不仅是虚刀流,宇练根本不必去考虑对手的流派或本领。



因为。



一旦进入领域就斩——



对零闪仅有如此简单明了的定义罢了。



“——嗯。”



哗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