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菜并不是第一次与这个人见面。林是海神学院引以为傲的强豪社团·军队格斗技研究会的王牌，曾经前来劝诱雪菜入会的高年级生。谦吾也一直把林当做前辈尊敬着，同时也敬畏着他的实力。



“特进班……这个人，是学生啊！？”



话一出口，林的太阳穴上就“咕”地青筋暴突。



“布施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怎么看都是高中生不是吗！”



雪菜急急忙忙地想要圆场。



“但是怎么看都超过三十岁了吧……”



“……别、别再说啦！他本人很忌讳这点的！”



不幸的是,他们两人的对话早就触到了林的逆鳞。



“你这、这个……”



林缓缓地向七湖走来。——他想要干什么呢！？



“好啦好啦……林，到此为止。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大迫抓着林的肩膀制止道。



“大迫老师……”



大迫仅凭一句话就压住了林那即将爆发的怒火。林对上下关系很没辙。长官的命令便是绝对的。规律、连带、忠义——这些都是林喜欢的词语。



“里克斯的情报部把可以使用的部队都动员起来了哟，ICPO的贾尼斯小姐也帮了不少忙呢。”



在林冷静下来之后，大迫切入了正题。



“那也就是说……”



雪菜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找到了，应该这么说。”



打破这么说着眯起了眼睛。



“格里克斯在暗地里拥有自己的侦察卫星，我们把它调动起来，将搜索谦吾设为最优先事项。之后又让情报部和ICPO的人监视了所有与威尔托斯有关的设施。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监视，发现任何可疑的动静都立马报告。



结果我们所定的是威尔托斯总裁莱恩·M·约翰逊在西班牙的别墅。有两个塞得下人的大木箱被搬到了里头。根据热成像仪的检测结果，里面塞的似乎就是谦吾和彩离。



“……！”



那两个人说不定能得救——



光是得知这种可能性，雪菜就高兴得想哭了。



在一旁的七湖的眼眶里也噙着泪珠。而赛鲁玖也因为即将来临的雪耻战而热血沸腾起来。



5



西班牙，巴伦西亚州南部。



濒临地中海，科斯塔布兰卡的中心都市贝尼多姆，这里是世界著名的观光城市之一。



这里拥有如绢丝般美丽沙滩，与“科斯塔布兰卡”*这个名字很相衬。沙滩附近，则是西班牙屈指可数的高级住宅街。那是个林立着高层公寓和高级酒店，年收入达数十亿甚至数百亿的有钱人聚集地。



<注：科斯塔布兰卡（costa blanca）的原意是白色的海岸。>



而在这条高级住宅街里，威尔托斯社长莱恩·约翰逊的别墅也是格外显眼的。那是一幢高五十层的近代高层公寓楼。莱恩并不是简单地买下个把套房，而是将五十层楼统统买了下来。而这幢楼里还有很多没有使用的办公室，谦吾和彩离很可能就被监禁在那里。



大迫在高层公寓附近的旅馆里租了个房间。他们没有在此过夜的打算，也就省掉了男女分房的步骤。



放下行李之后，大迫说明了计划。



“首先，林力也潜入高层公寓。毕竟是有钱人专用的公寓，戒备会比较森严，不过想必也不是林的对手吧。”



“我觉得没问题。”



林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



“林把公寓的电话线配电盘用炸弹炸掉。同时，后方支援的情报部人员会在外面把通信给遮蔽掉。”



“明白了。”



“而赛鲁玖和雪菜则趁那时冲进去。一口气把莱恩·约翰逊这幢别墅的最高层——高层公寓的五十层镇压掉。



“那个……我呢？”



七湖问道。



“留在这里——”



“不、不要！”



七湖带着走投无路般的表情拼命地摇起头来。



“就算是我，也有能做的事……”



“……关于布施七湖的事情，上面并没有特意给出指示。所以跟着去也没关系。其实，如果有你的力量的话，事情会方便不少。”



“那么……”



“跟林一起行动，在电话线配线盘上装好炸弹后就把警备室镇压掉。入侵五十层的方法，不外乎空降、爬墙、坐电梯三种。布施小姐在警备室黑掉管理系统的话，就能够更安全、迅速地把赛鲁玖他们送上五十层了——话就这么多，有疑问吗？”



全员无语。



“很好，那么救出作战开始。”



大迫很稀罕地用凛然的声音说道。



七湖在林力也的保护之下潜入了高层公寓的地下。有生以来第一次西班牙之旅竟然是一边忍受着倒时差之苦一边和特殊部队的大叔高中生去进行破坏活动，这种事一星期前根本无法想象。



林很可怕，脸上一直挂着很不爽的表情。不管这么想，他都是七湖不擅长应付的那种类型。而对林来说，七湖也一样棘手，毕竟刚一见面就被说了那种失礼的话。



虽然气氛很尴尬，但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还是必须要完成的。



林的身手相当了得借着保安摄像头的死角移动，隐蔽气息后接近警备员一瞬间令他们气绝倒地。



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因为动作实在太快，就连七湖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要是遇到不容易接近的对手，他便会使用手枪——金伯特装型手枪。为了压住枪声特别加装了消音器。弹仓里面装填的是附带麻醉药的特殊弹头。



管理整个公寓的电话线的配线盘就在高层公寓的地下一层的发电室里面。



林利索地装好塑胶炸药，设置好铅笔型的电子起爆雷管。这种雷管能够通过远程操作实现点火。



之后，林又袭击了停车上一楼的警备室。警备室里面有两个警备员，他们正盯着监视摄像头的屏幕。林如同精密机械一般弹无虚发，给每个警备员送了两发麻醉弹，轻而易举地放倒了他们。



“拜托了。”林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说道。



“恩、恩……！”



之后便轮到七湖了。



七湖黑进了警备室的电脑。在共感觉的引导之下，七湖的脑海中开始显现出了图画。这里的程序——基本上属于忠实的印象派，像是埃德嘉·德加画的舞女一般。对那幅画进行修改，通过直觉性的操作实现了超高速入侵。不消数十秒的功夫，七湖便将高层公寓内的大部分机能收入了囊中，总而言之，她先锁上了警报装置。



“成、成功了！”



“很好，爆破倒计时开始。Beavis&Butt-head，冲进来！”



林通过无线电向赛鲁玖他们传达道。



伴随着电话线配电盘爆炸的声音，赛鲁玖和雪菜从了进来。他们两人都穿着海神学院的制服，身上还套着嵌了防弹板的战术背心。



七湖已经完全控制了保安系统，托她的福，赛鲁玖和雪菜两人借着电梯毫无压力地来到了五十层。



但敌方也不是吃素的。四个威尔托斯的武装警备员在电梯的门前架起了H&K的MP7轻机枪，门一打开，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赛鲁玖走上前展开火墙，护住了雪菜。



“别碍事呐……！”



赛鲁玖完全不把MP7高速穿甲弹所形成的暴雨当一回事，放出了火焰，接着又将两手使劲一合，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四个武装警备员被轻易地吹飞了，有人被按到了墙上，有人被砸进了天花板，全都干脆地失去了意识。



赛鲁玖和雪菜在走廊上奔跑着，向着应该是被用来收押俘虏的闲置办公室冲去。



“谦吾！”



赛鲁玖打开门进入了办公室。



“赛鲁玖！”



彩离只穿着内衣，早已泣不成声。



但是，彩离毫发无伤。



问题是同样被拘束在椅子上的谦吾。



手指的骨头全都被折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脚趾头全被砸了个稀巴烂。



就算赛鲁玖冲进了房间，谦吾的反应也还是很迟钝，出了从满是鲜血的口中挤出“唔、啊……”之类微弱的呻吟外什么也做不到。



在变了血粽子的谦吾面前，站着一个浑身缝补痕迹的恐怖巨汉——人工巨人歌利亚，吉加·罗茨。吉加手里还握着手术刀，正打算要往谦吾身上插去。



吉加看到赛鲁玖后露出了一抹冷笑，丢开手术刀猛地冲了出去。



巨大的脚步声响起，吉加一边震撼着楼层一边飞奔着。与巨大的外表不符，他的速度相当快。他提升着速度，就这么从窗户，从高层公寓五十楼的高度上跳了出去。



吉加在滞空的同时展开了左臂的模拟装甲，射出了内藏的有线诱导式飞弹。



他打算将谦吾和赛鲁玖他们连着整层楼一起炸掉。



与其让对方夺回俘虏，还不如把俘虏杀了，他是如此判断的。



赛鲁玖追着吉加跳了出来。



他保持着浮空的状态投出火球击落了飞弹。



巨大的爆炸令高层公寓的玻璃窗碎了个精光。



“把谦吾弄成那副德行的是你么！”



赛鲁玖一边控制着姿势，一边怒吼道。



“不可饶恕！”



吉加从高层公寓的五十层落下，画着抛物线跌进了旁边一幢高楼的四十五层。两百五十公斤的巨大身体扫翻了整个房间里的家具和装饰。



赛鲁玖则在落在了吉加着落的那栋楼的楼顶上。



瞬间产生的冲击令混凝土产生了大得夸张的裂痕。



吉加注意到了追杀过来的赛鲁玖，边像炮弹一般，再一次从四十五层的窗口跳了出去。



而赛鲁玖也助跑着从楼顶一跃而下。



“绝不会让你逃走的！”赛鲁玖这么喊着向吉加追去。



这里是位于美丽地中海的高级住宅街。以高层建筑林立的街道为舞台，身体能力远超人类的两人——说是“两台”——展开了波澜壮阔的追逐剧。



吉加从四十五层下，跳进了前方写字楼的四十层。



而赛鲁玖则跟着跳到了同一幢楼的四十一层。



两人间的距离渐渐拉近了。



吉加展开了右臂上的模拟装甲。这只手里内藏着重机关枪。



俄罗斯产的14.5毫米穿甲燃烧弹。



三根枪管在马达的推动下转了起来，射速高达每分钟2100发的子弹呼啸而出。



子弹打穿了天花板扯烂了地板，数百发的子弹向着赛鲁玖袭去。



赛鲁玖所在的四十一层办公室里有很多公司职员。从脚下飞来的子弹打飞了办公桌和复印机，无数的碎纸片在空中飞舞，流弹还令几个人挂了彩。非但如此，因为是穿甲燃烧弹的缘故，到处都喷出了火光，产生了小规模的爆炸。把你们卷进来了，对不起！——赛鲁玖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飞奔着。



弹痕的轨迹马上跟了上来。



直到刚才为止明明都还是赛鲁玖在追，不知不觉间立场就倒过来了。



踹开被重机枪打得强疮百孔的地板，赛鲁玖落到了四十层。



他一边摆出了受身姿势，一边说道。



“哟，弗兰肯施坦因。”



赛鲁玖和吉加终于正面对峙了。



吉加操起重机枪不停地猛射。



赛鲁玖则上蹿下跳地躲避着子弹，同时投出了火球。



吉加为了保护自己，将身边的桌子踢起来挡住了火球。虽然赛鲁玖的火焰攻击有着极大的破坏力，但毕竟是“用手投出去”的，跟子弹相比在速度上要吃很大的亏。面对像吉加这样拥有超人般能力的对手时，被防住的可能性很高。吉加合上右臂的装甲，再一次展开了左臂。



第二发有线诱导式飞弹发射。



——被反战车导弹直接命中的话就完了！



赛鲁玖连忙展开火墙护住自己。



然而导弹却在撞到火墙前炸开了，是吉加算准了时机让导弹自爆的。爆炸产生的火焰和烟雾遮蔽了赛鲁玖的视线。



“呜……”



下一个瞬间，吉加合上左臂冲过了火墙，直接向赛鲁玖殴去。



被一记包含着巨大腕力的右勾拳正中红心，赛鲁玖整个人飞了出去。



赛鲁玖摔到了地板上，又像橡皮球一样弹了起来，在桌子上滚了两圈后撞到墙上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之前战斗时所负的伤又再一次裂开了，出血不止，伤口周围的“土块”也被稀里哗啦地剥落下来。



就在这时，吉加射出了最后一枚有线诱导式飞弹。



——怎么办。



虽然火墙能够防住导弹，但那毕竟不是攻击用的招数。吉加的防御力很高，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突破。就算想躲开，有线诱导式飞弹又像活物一般很难甩掉。看来只能用火球直接击落导弹了，但那样做的话到头来还是会被吉加趁机殴飞。要是再被那种怪力摸到的话，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赛鲁玖一瞬间作出了判断，向楼下逃去。



他用火球熔掉了地板，整个人落到了三十九层。



“……什么！”



导弹没有击中赛鲁玖，而是稳稳当当地撞到墙上爆炸了。



吉加拼命地四处张望，但到处都看不到赛鲁玖的身影。



而在三十九楼，赛鲁玖瞄准吉加脚底所在的地方投出了一发巨大的火球。



吉加瞬间卷入了爆炸，为冲击和火焰所吞噬——大爆炸。



“活该……！”



成啦！赛鲁玖摆出了胜利姿势。



然而，这场角逐并没有就此划上句点。



吉加从爆炸产生的洞穴里落了下来。



赛鲁玖本以为那是尸体，但他错了。



虽然皮肤基本上被烧成了焦炭，身上到处都还保持着燃烧的状态，但吉加的战意并没有消失。



“！”



吉加抓住了赛鲁玖，使劲将他扔出了窗外。



而赛鲁玖则在飞出窗子前的瞬间，向吉加抛出了最大火力的火球。



极近距离吃下了这发火球后，吉加·罗茨终于被炸得粉碎，肉片和内脏四散开来，溅在了地板和墙壁上。不过，吉加是由大约三十个优秀士兵的器官、肢体组合而成的，变成这样到不如说是返璞归真比较恰当。



被扔出去的赛鲁玖撞碎了窗玻璃，一边看着自己引起的大爆炸，一边从三十九楼的高度上落了下去。



6



赛鲁玖追着吉加跳出了窗子。



这里是威尔托斯总裁莱恩·约翰逊别墅中的办公室。



“赶快救谦吾！”



彩离悲痛欲绝地叫道。



“谦吾……？”



雪菜带着发呆般的表情走到了谦吾身边。



谦吾被拘束在钢铁制的椅子上，他的身体在拷问的摧残下几不成形。



因为找不到手铐的钥匙（也没有时间去找了），雪菜便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了手枪。开枪破坏了锁具之后，她抱起了谦吾。



“啊、唔……”



现在的谦吾，就连好好说句话都没有办法。



“已经没事了，谦吾……”



雪菜像是怜惜着谦吾的生命一般，与他接吻了。



两人的嘴唇重叠在了一起。



七湖和林从地下赶到了五十层。他们一打开门就看到因拷问重伤的谦吾和雪菜接吻的样子。



——人工呼吸？



一开始七湖是这么想的，但从气氛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岩清水雪菜是被称为南丁格尔的特殊能力者。”林开口说道。“只要像那样做，就可以赋予他人暂时的不死之身哟。”



“南丁格尔……不死之身……”



林解开了彩离的拘束，又把自己的背心套在了她身上。



雪菜正在拯救谦吾的性命。



话虽如此，七湖却怎么也没办法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这样的接吻对自己来说未免太残酷了。她打心眼里担心着谦吾的安危、担心得不得了。但同时她又忍不住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矛盾的思绪撕扯着脆弱的心灵，痛苦如泉涌般塞满了整个胸腔。



——好想哭。



“……”



雪菜放开了嘴唇，用手背拭了拭黏在嘴唇上的谦吾的鲜血，



南丁格尔的力量并不具备治愈老伤或是先天疾病的效果。比如说，就算和癌症的晚期患者接吻也不可能令其病症得到治疗。能偶再生的，只有比较新的伤。



谦吾两手的手指全部被折断了，脚趾头更是惨不忍睹。



要是受伤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南丁格尔的力量发挥不了作用的话，前五就要暂时离开第一线了吧。如果得不到妥当的治疗的话，说不定就一辈子无法归队了——



雪菜咽了口唾沫，仔细地观察着谦吾的样子。在她身后，林和彩离也都在偷瞄着情形。



再生还是没有开始。



没办法了吗，就在雪菜快要放弃的时候，谦吾的身体“嘣”地挺直了。



先发生变化的是枪伤。伤口里面涌出了像泡沫一样的东西，飞速地形成了肌肉和皮肤。手指的骨头伸直了之后便一瞬间接合了，同时还长出了新的指甲。



看来吉尔伽美什化是赶上了。



“谦吾……”



“……雪菜吗……”



谦吾带着从噩梦中醒来般的表情说道。



“谢谢，我现在感觉非常好……”



“太好了……”



“对不起，雪菜……对吉尔伽美什来说，南丁格尔是必要的。都是因为我的判断失误……”



“那些事情怎么样都好，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



雪菜流着眼泪露出了微笑，用两手紧紧地抱住了谦吾的头。



7



赛鲁玖从三十九层上落了下来。



他呆呆地想着“啊~壮士未捷身先死啊~”之类的话，却突然狠狠地撞到了大楼清扫用的吊车上。赛鲁玖不禁“唔啊啊！”地悲鸣起来，不过拜其所赐，下落的势头减缓了。



接着赛鲁玖撞到了巨大的广告牌上，擦过了路边上大树的树梢，最后落在了一辆凑巧停在路边的小型汽车顶上。



小汽车被砸了个稀烂，但赛鲁玖的身体也避免了七零八落的命运。



运气太好了。



“我还以为死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