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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男女短跑比赛结束后就是第三项竞赛「拉棒」,我们将可藉此看出这场战争的走向——会长如是说道。



「拉棒比赛正是这场运动会的缩图。」



会长一边望着筹备委员们在操场中央等间隔摆放棒子,一边如此说道。



「缩图?为什么呢?」



「只要仔细想想『拉棒』是什么样的比赛,你就能明白。」



我闻言盘起胳膊思考。



所谓的「拉棒」,是在操场正中央横着摆放几根棒子(这回是十五根),双方互相拉扯,能将越多棒子拉到自家阵营的那方即为胜者。双方参赛人数各为八十人,这项竞赛的重点在于:参赛者可自由选择想拉哪一根棒子,因此十几个人同时攻击同一根棒子也无所谓,察觉不敌时也可放弃手上的棒子,改帮助其他队友拉棒。



原来如此,这确实称得上是本届大会的缩图。



胜败取决于棒子的数量。即使被抢走七根棒子,但只要留有八根棒子就能以分毫之差取胜。这场战斗考验着参赛者的即时判断能力,哪边该放弃?哪边该全力奋战?迅速且正确的人力分配及指令传达,将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呵、呵、呵,轮到我出场了!」



待回过神来,伊藤学长竟端坐在大会服务处的一角。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人真的超级不适合穿运动服!只见他喀哒喀哒地敲打自己带来的笔电,双眼充血地交互盯着电脑荧幕及操场。



笔电前方装设着一项陌生的高科技装置,三个又粗又长的镜头连接在一起,似乎是什么特殊摄影机。



「这台耗费所有IT社社费的装置,可以即时捕捉操场上的选手动作,模拟出对方接下来的一切行动,瞬间算出最强的战术。相关资讯将传送给那边的啦啦队们。」



顺着伊藤学长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身穿黄、蓝、白三色鲜艳服装的女子啦啦队员们,正手持彩球在看台对面跳舞,仔细一瞧,每个人都戴着耳麦。担任队长的当然是美园学姐,尽管隔着宽广的操场,她还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投来飞吻。



「她们利用伪装成舞蹈的暗号向操场上的选手们打暗号,真是完美!这下我们赢定了,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伊藤学长的尖锐笑声诡异到极点,但这确实是高招。



第一战的枪声一响,总计一百六十名选手分别由操场两端的起跑线冲向中央的棒子。白队的动向很显然遵循着某人的指示,不仅效率高、合作无间,更厉害的是能快速看穿敌人的动向。我方从不接近有五人以上护卫的棒子,但只要看到防守薄弱的棒子,便火速派两人猛冲将之带回,也总能即时协助与敌方僵持不下的队友。最恐怖的是,伊藤学长的模拟程式总能早三秒预测出操场上的一切赛况。



第一战的结果是:白队九,红队六。



尽管数字差距不大,却可称为压倒性胜利。



「这是智慧的胜利,也是科技的胜利!」



伊藤学长跳起来大吼大叫。



「干得好!」



会长也拍拍伊藤学长的肩膀夸赞。这是初盘在两百公尺赛跑连败的白队,在本次运动会中首度拿到积分。看台上的观众欢欣不已,我身旁的桐香也悄悄比了个胜利手势,连桌上的兔子都兴奋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跑。



然而,拉棒比赛还没有结束。双方进行选手、场地更换,迎向第二战。



「本人熬夜三天所写成的程式,绝对没有任何瑕疵!我们赶紧拿下第二胜,追上红队的积分,一口气逆转局势吧!」



可是,伊藤学长自信满满的笑容,在第二战枪响经过三十秒后倏地冻结。



「……咦、咦、咦?什、什、什么?」



电脑的模拟程式完全猜错操场上的动向——不,正确说来,是模拟程式跟不上现实的动向,因为红队已经改变战术。他们一一识破我们的攻击方向,我们派多少人,他们就跟着派多少人,而且,他们能以最少的人数守住我们放弃的棒子,瞬间将人力派往其他的棒子助阵。



「为什么!为什么!」



伊藤学长一边嚷着反派最爱讲的台词,一边敲打桌子。会长从旁拽走伊藤学长的耳麦,大喊道:



「美园,别再打暗号,露出马脚了!」



但为时已晚,我方尚未抢到一根棒子时,红队早已快速抢走三根,奠下胜利的基础。方寸大乱的白队在战力分配方面变得慢半拍,无论想往哪边进攻都慢人一步,而我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我军树倒猢狲散。



最后,第二声枪声无力地响起。



第二战的结果是:白队零,红队十五。



「……输得惨兮兮……」



伊藤学长咕哝。笔电的摄影机识相地自行脱落,「喀」一声掉到桌上。



至于操场上的白队选手们,其憔悴程度更是远胜伊藤学长。我方许多人瘫倒在草地上一蹶不振,红队那群顽强的家伙们却不露一丝喜色,一脸理所当然地大口畅饮运动饮料,他们这种态度更令我生气。



「看来消息走漏了。」



会长瞪着尸横遍野的操场说道,伊藤学长大惊失色。



「不会吧!」



「他们一定是识破我们的模拟程式在第一战所套用的公式,才能做出那种反应。他们知道电脑只会照着公式走,不会临机应变。」



「消息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不可能,我们资讯科极其注重安全防护,绝不可能泄漏!」



伊藤学长暴跳如雷。



「连你在写程式时,也没有任何保密上的疏忽?」



「当然没有!我只有在屋顶上边念程式规格边跳舞以帮助提神而已!」



我看就是你害的吧!还敢说自己注重安全防护!



「算了,反正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毕竟要一百六十个人密集练习背暗号,资讯难免会泄漏出去。」



会长非常实际地说道。



「问题在于,到底是谁漂亮地看穿我们的破绽?」



会长左右张望,瞥向看台最右边的鲜红体育科区。只见路易学长单脚靠在最前排的扶手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操场,他的发丝与头带在风中舞动、飘扬。



「你很有一套嘛,泷泽。」会长扬起嘴角低语。



场内响起扩音器的噪音,紧接着是DJ·H发出的刺耳嗓音。



「这是一面倒!战况一面倒啊!」



红队选手早已回到门内,白队选手却仍有半数以上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在我的想像中,他们的凄惨化为汗水,汩汩从身上流出。



DJ再度大嚷,仿佛想给凄惨的他们最后一击。



「尽管白队在第一战以分毫之差获胜,却在第二战惨遭大屠杀!红队展现出压倒性实力,赢得完全胜利!反观白队却全体茫然若失,惨遭KOOOOO,连站都站不起来!这简直是——」



「——各位!」



会长的声音响遍整座操场。



曾几何时,她已起身从看台上的扶手探出身子,俯视整座操场。



「各位拉棒比赛的选手们,你们打得好!别灰心丧气,挺起胸膛看看计分板吧!」



会长只靠着自己的喉咙向大家喊话,音量却盖过DJ·H的吵闹广播,传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比数是九比二十一,差距颇大,但双方积分一样!你们打得很好,比我想像中还好!这个结果只代表红队很惭愧地在战术上出现闪失,其他什么都不是!听好,这不表示你们当中的八十个人赢了,另外八十个人输了,而是一百六十位选手们奋勇战斗,获得与胜利无异的平手!来吧,接下来请各位在看台一边休息一边专心加油,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别回头,你们每个人都很棒!」



待会长的余音归于宁静后,现场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就连我也不自觉投入掌声的漩涡中。「干得好」、「打得漂亮」的呐喊声此起彼落,原本蹲在操场上的白队战士们一一站起,仰起汗涔涔的脸庞,沐浴在掌声与赞美中。他们不分男女地彼此扶持,徐徐走向出口。会场放起中等节奏的背景音乐,打断念念有词的DJ。



会长握着扶手吐出一口气,回到座位。



「……谢谢会长。」



伊藤学长低下头。



「明明是我的责任,会长却挺身为我缓颊。」



「嗯?什么责任?」会长翘起修长的双腿笑道。



「伊藤社长,你不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为我们夺下一分吗?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



我不禁感叹,这人真是天生的王者啊。伊藤学长深感惶恐,默默收拾电脑器材,一鞠躬后回到自己班级的座位。



「……好险。」



待伊藤会长消失踪影后,会长如此说道。我和桐香不约而同望向会长。



「怎么说?」



「我们差点就全盘皆输啦。精神上的影响真是非同小可,因为我没预料到这一战会挂蛋,才会差点兵败如山倒。这回我好不容易才唬过大家,接下来不知道士气还能维持多久。」



「……根据试算,我们的总成绩是三十二胜六十八败。」



会长点点头。



「那是指纯以蛮力对决的情况,战场上随时有变化。」



风水轮流转,只是不知道吹来的是顺风,还是逆风……



对了,我差点就忘记今天是运动会。



想当然耳,学生家长一定会人手一台相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看台上还有许多座位,因此除了学生家长之外,连邻近居民都跑来观战,在最前排挤成一团。



「狐彻姐姐,我把他们带来了!爸爸、伯父,这边!」



比完第五项比赛后,后面突然传来呼唤声。回头一望,原来是穿着运动服的阿薰,连朱鹭子学姐也在。爸爸?伯父?我纳闷地越过他的肩头往前一看,看见两个彪形大汉从楼梯口登上看台。



那两名高壮如巨岩的中年男子,吸引周遭所有人的视线。



……真不知该从何形容起才好。首先,他们两人都穿着柔道服;我正奇怪怎么有喀啦喀啦的怪声,往他们脚下一瞧,原来这两人都赤脚穿着高木屐——而且还是金属制的。我重新端详他们的脸,右边的男子有点像高仓健,左边的男则类似菅原文太,也就是说,他们看起来超有威严,超恐怖!



「狐彻。」



右边的高仓健以沉稳的嗓音唤道,推开朱鹭子学姐和阿薰朝我们走来。我不自觉吓得把椅子往后一拉,桐香却若无其事地维持抱膝而坐的姿势,会长甚至只瞥了他一眼,便再度望向操场。



「这是怎么回事?」高仓健指向远方的计分板。上头显示着白一红七,是很令人头痛的数字。「输得太惨了吧!生在武人之家,你不觉得惭愧吗?我可不记得曾把你养育成这种弱鸡!」



会长斜望着高仓健,冷冷地说道:



「老爸,请勿在学校喧哗。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勒昏你喔。」



「对不起!」



脸色铁青的高仓健忽然跪下来。我-头雾水地看看会长又看看他,这才发现他们长得有些相似。会长叫他「老爸」,该不会这个人是……



「对不起,我不该得意忘形!哎呀,其实爸爸只是担心狐彻,不希望我们家既可爱又帅气的狐彻输掉,所以才忍不住……」



「老爸,请你珍惜父亲的威严。」



「嗯!」天王寺爸爸挺直腰杆,再度换上高仓健的表情。「狐彻,你听好。身为天王寺家的长子,无论身处何种战场,都有义务求胜。」



「老爸,你好像有点得意忘形啰。」



「对不起!已经不管家业的我,不应该对你大呼小叫!」



这人还真忙。对了,会长小学时好像跟自己的父亲单挑,还把他揍得鼻青脸肿,难怪他们的亲子关系会变得如此奇妙。



「神林师父,有劳你远道而来。」



这次会长堆起笑脸,转向菅原文太。



「请你好好欣赏我跟朱鹭子接下来所准备的精彩大逆转。」



「哈、哈、哈!这还用说!」菅原文太……不对,神林爸爸说道。「狐彻从以前就很擅长大逆转嘛,即使被雨点般的拳头逼到墙角,还是能瞄准要害、一击致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的性别也能大逆转,娶走朱鹭子——」



「爸爸!」



朱鹭子学姐脸红地打断父亲的发言。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不要在其他学生跟老师面前乱说!」



待神林和天王寺武术家老爸双人组被女儿们赶走后,这次来的是美园学姐。



「日影学弟、日影学弟!我把我家妈妈带来了!」



站在学姐身后的,是连续三届荣获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的金发女性。她撑着纯白色阳伞,身穿无袖洋装;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神似度不言自明,她简直就像二十年后的美园学姐。我记得她好像是奥地利人。



「妈咪,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日影学弟!他是我未来的老·公。」



你平常到底跟妈妈鬼扯些什么?



「噢……」竹内妈妈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她好像说了些德文(大概吧},我不禁紧张起来。



「您、您好,平常美园学姐很照顾我……可是,呃,她说的什么『老公』,那只是开玩笑啦。」



「窝的日语不好,美园史好女孩。朵朵指教。慎么时候结婚?」



「呃,我说!呃,说了你也听不懂。总之,我们不打算结婚啦。」



「窝的日语不好,美园史好女孩。婚宴想粗多少钱?」



「拜托您别扯到别的地方!呃,说了你也听不懂,我的天啊。」



「窝的日语不好,美园史好女孩。咬曲哪里度蜜月?」



「就跟你说全都是假的嘛!唉~我该怎么用德语说呢……」



「其实我会讲日语。」



「搞什么啊!不早说!」



「我当初也是想办法让我老公跟我生米煮成熟饭再逐步逼得他无路可逃然后才得逞的,你早点认命吧。」



「干嘛跟我讲这么恐怖的故事!」



「话说回来,日影同学,你跟我老公长得好像唷,我就知道美园有恋父——」



「妈咪!」美园学姐尖叫着打断母亲的话。「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谈!来,回去吧,今天只是来打招呼而已!」



学姐推着自己母亲的肩膀,逐渐消失在楼梯口。



我不禁深深觉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我身心俱疲地回到座位,只见从刚才起便默默在椅子上抱膝而坐的桐香,正直直瞪着我。



「啊……」总之我先给她一个苦笑,她好像心情不好耶?



「我从来没想过要叫父母来,所以差点就忘记今天是运动会……桐香,难不成……你父母应该不会来吧?」



我不清楚桐香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对她父亲可是熟到不能再熟,毕竟曾跟他交手过一次,真不想再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桐香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他不可能来,但没来也跟来了一样。」



「咦?什么意思?」



我愣一下,不自觉环顾会场。桐香指向空中,我随之抬头,然后吓得说不出话。



在指定席的外侧,曾几何时竟高高矗立着一根微微倾斜的柱子——不,那不是柱子,而是巨大起重机的支柱,上头印着「圣桥建设」四个大字。装在起重机前端的不是吊钩,而是一台大型摄影机。



更令人傻眼的是,起重机不只这一台;环视四周,围绕整座运动会会场的巨大柱子户竟有六根!不用说,每一架起重机都装设着摄影机。六台摄影机频频自动调整角度,牢牢死盯着我们。见鬼了,这一定是桐香的父亲特地弄来拍摄宝贝女儿穿运动服的模样!就算他是学园理事,也不能这么乱来吧?



「我觉得怎么逃怎么躲都很蠢,所以干脆不理它。」



语毕,桐香叹一口气。



我打从内心想着:幸好我爸妈是普通人。



日正当中,云朵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在万里无云的秋季天空下,白色和红色沙包配合着计数员的数数声一颗颗高高抛起,然后画着弧线落下。



全校学生咽下唾液,静观上午最后的竞赛——丢球比赛(注20)。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我觉得体育科在这项比赛并没有什么特殊优势,魔王陛下却专程召集篮球选手跟棒球选手来参与比赛,真不知有什么用意。另一方面,我们白军的战术是采取完全分工,一部分人专门丢球,其他人则专门捡球,并且让负责丢球的人聚集在篮子正下方,用低肩投法将球瞄准正上方。这个办法很实际,也很有用。



(注20 运动会竞赛之一,让两组人马各用红白两色的球或沙包丢进同一个篮子里,数目多者获胜)



只要赢了丢球比赛,便能增加十组人马参加骑马打仗,这种重要比赛绝不能输!我边祈祷边听着计数员数数。



「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



当红白双方的计数员数到一百一十四时,两人同时将篮子翻过来放在地上,高举双手。见状,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双方同分。



「双方都吃亏,各只得到五组人马啊……可惜没能获胜……」



身旁的会长悔恨地咬着下唇,反观我竟然还暗自庆幸我方侥幸过关,真有点惭愧。



「从中途起,红队就开始模仿我们的丢法。」美园学姐说。「他们就是靠这样追上我们的。这也没办法……」



我们不约而同望向计分板。



丢球比赛的结果已纳入总分计算,电子记分板正巧换上新的分数。上头显示着:白十一,红二十六。



双方分数整整相差一倍以上,虽然我们早已料到,但眼看着现况逐渐走向预料中的结果,更令人为彼此的实力差距感到绝望。更惨的是,接下来的战况会更不乐观。早上都是以丢球比赛、两人三脚、吃面包赛跑这种娱乐性质的项目为主,但下午全是跑比赛、接力赛跑、拔河等考验运动能力的竞赛。接下来不仅很难缩短差距,我们甚至会越输越多。



「没关系,这也是我的战略之一。」会长泰然自若地说道。



为了缩小双方的人数差距,红队一个人必须参加好几项比赛。会长的策略是,将影响较大的竞赛全排在后面,尽量消耗预定参加骑马打仗的重要选手的体力。



不过,对手也不是笨蛋,他们一定会看穿会长的计谋,而且搞不好故意让骑马打仗的选手全数休息——不,路易学长远比看起来更狡猾,他肯定会这么做。糟糕-我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



「来,日影学弟!」



美园学姐雀跃地说道,我猛然回神。



「……啥?」



「我们来吃饭吧!我带了亲手做的便当喔!」



学姐将装满三明治与小菜的五、六个篮子全放上桌,接着忽然有人嚷道:「咦?学长已经开始吃了耶!你看!姐姐,我们快过去!」回头一望,阿薰正从楼梯口飞奔而来,朱鹭子学姐则抱着大大的紫色布包追在后头。



「喔?朱鹭子也带了亲手做的便当?」



会长一边挟起美园学姐亲手做的炸鸡块,一边说道。朱鹭子学姐羞红着脸语塞半晌,然后别过头答道:



「……我偶尔也得做做菜。住宿久了,厨艺都退步。」



「喔?」会长愉快地瞥向布包。「我看日影一个人应该吃不了这些。」



「我又没说这是特地为牧村做的!」



朱鹭子学姐面红耳赤地反驳。干嘛扯到我头上?



「那么,意思是说我也可以吃啰?我好久没吃朱鹭子做的爱妻便当呢。」



「随便你。」朱鹭子学姐将布包放在桌上。将布包打开后,五层的豪华餐盒映入眼帘;打开一看,竟然是不折不扣的幕之内便当(注21)。



「哇~好厉害唷。」美园学姐眼睛一亮。「我对日式料理一窍不通……」



「大家一起吃吧!」阿薰将筷子发给每个人。



「小朱的料理,有我喜欢的关西风口味咧。」



「为什么连郁乃也在?」



「因为我的出场次数少又容易被人遗忘,而且肚子饿呀。」



「嗯。对身为纯日本人的我来说,日式料理不可或缺,但偶尔吃吃西洋菜也不错。娶老婆当娶朱鹭子,找情妇就找美园啰。」



「狐彻,我该生气时还是会生气喔。」



「逗你的啦,我爱你。」



「朱鹭子,没有莲藕天妇罗吗?我只想吃那个。」



(注21 起源于江户时代,相传是为了给看戏的观众,在等待下幕戏开演时的休息时间所吃的便当。)



「圣桥学妹,你应该更注重营养。你的饮食均衡吗?」



「桐香姐姐,来,这道卤大豆跟羊栖菜是我做的,请你吃吃看!学长也吃吃看!好吃吗?」



「你们都好会做菜……阿薰好像比我还适合当书记……呃,不过我也不可能改当宣传就是了。」



「日影,要不要吃沙拉……我不是问人形日影。日影尽管吃美园跟朱鹭子做的便当,吃到拉肚子算了!日影,喏,生菜跟红萝卜,上面没有淋酱汁。」



一旁的教职员们,只能抱着校方订的便当,眼巴巴望着我们和乐融融地用餐。



「Everybody,good afternoon!有没有后悔吃太饱呀?想不想睡呀?OK北鼻,现在可不是午睡的时间唷!」



下午一点,DJ·H的刺耳广播响遍慵懒的天空。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久等了!人生在世就是靠钱财跟人脉!收视率下滑别怕别怕,现在起就是高潮啦!」



轻快的背景音乐流泻而出,似乎不打算等DJ说完。DJ放声大吼:



「加油!大赛!OH YEAH!GET SET!」



群众们大声欢呼。以某种角度来说,下午的第一项竞赛是主要活动之一,也是本次大会高潮中的高潮。红队率先展开进攻,会场响起与背景音乐不太搭调的重低音连击,闸门开启,穿着立领制服的应援团员推着手推车,将大太鼓运出场;紧接着,数十名团员也井然有序地呈两列纵队进场。带头的人是毒岛团长,所有人都系着红头带、戴着白手套。



应援团员们在大会服务处前方排成一列横队,然后极具节奏地敲打大太鼓,大喝一声:「OSSU(注22)!」背景音乐随之切换,庄重的管风琴音响遍整座会场。「哇……」群众为之赞叹,因为这是结婚进行曲。



我和桐香并肩从大会服务处观看红队的加油表演。会长和美园学姐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待会儿的白队表演。



「这下可以轻松获胜了……」



我扫视着配合结婚进行曲勇猛出拳的应援团员们,喃喃自语道,身旁的桐香也点点头。在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这是我们白队唯一能十拿九稳的比赛项目。



然而,结婚进行曲演奏到一半,红队的秘密武器却从门后现身,粉碎我们的天真想法。穿着纯白色结婚礼服的女子拖着随风飘逸的长裙摆,在操场引起一阵哗然。起初我还看不出那名女子是谁,因为她盘起长长的黑发,擦脂抹粉,重点是还穿着结婚礼服,但是,待她起跑、踏着人工草皮完美达成「侧翻、后手翻、后空翻」三连技而令会场欢声雷动后,我瞬间想起她的身分。



(注22 汉字为「押忍」。日本的空手道、剑道、柔道等武道相关人士的问候语之一。)



没错,那个人既隶属于体育科,同时是体操选手。真令人难以置信,她是枫花学姐。



应援团员们开始做起一板一眼的团体操。穿着立领制服的这群人以吆喝声来打拍子,同时迅速变换几何图案队形;正中央的新娘时而隐没在黑影中,时而变身为纯白色大花朵,如行云流水般舞动身躯,令人目不暇给。



起初会场的欢呼声当中混杂着笑声,但后来逐渐演变为赞叹、屏息。每当枫花学姐摆出一个姿势,掌声就会猛然响起;就连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半张着嘴,愣愣地注视这场黑白鲜明对比的表演。



桐香从椅子上起身。



此时,我跟桐香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糟糕,这样下去可能会输。



我悄悄瞥向大会服务处正中央的席位,在座的有学园长、各科教务主任等教职员会干部,他们全是加油大赛的评审。每个人无不睁大双眼,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至喉咙,惨了。



加油大赛的结果不影响积分,只会影响最后一战——骑马打仗的场地选择权,但是,那对我们的作战计划影响甚大。一旦输了这场比赛,我们画好的设计图会分崩离析。



桐香喀哒一声拉开铁椅,离开座位。



「我离开一下。」



「……咦?」



我还来不及问,她已一跃奔向楼梯口。



直到红队表演结束、枫花学姐跟应援团员退场后,我才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



背景音乐骤然一变,会场响起热闹的迪斯可音乐,升起七色烟雾;三座闸门同时敞开,观众们大声欢呼。



高举双手率先入场的,是身穿长版立领制服、系着白色头带、甩着一头黑发的天王寺狐彻;紧接着,是穿着蓝、黄、白三色的鲜艳无袖上衣搭配迷你裙的啦啦队员们。



待白队加油团入场完毕、烟雾散尽,我不禁瞪大双眼。



在会长的后方——站在啦啦队正中央的美园学姐身旁,有一名特别引人注目的少女。状似兔耳的双叉缎带特别配合加油大赛而改成加长版的全白缎带,而且头上蹲着一只灰色兔子——是桐香跟兔形日影。看到这里已令我哑口无言,待她们开始跳舞后,我更是倍感讶异,因为桐香不仅舞步和其他人完全一致,彩球的动作也可圈可点;最厉害的是,头上的兔子还会配合她的动作时而站立、时而转身,连跳跃也难不倒它。



「呀啊啊啊啊啊!」



「好可爱唷唷唷唷唷唷唷!」



「那是会计同学吧?」



「天啊!」



「兔子也在跳舞耶!」



「天啊!那是什么超可爱的!」



观众们尖叫连连,评审大叔们也看得眉开眼笑。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