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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报纸上刊登着,满脸笑容竖起大拇指的会长,以及一脸阴郁地站在她身边的我的照片。



标题如下。



『牧村书记「做天王寺会长的副手是为了让她落马」』



我叹着气,把报纸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继续行走在走廊里。透过窗子看向树林那边中央校舍那粗犷的威容,今天看上去也充满了敌意。



走廊里擦身而过的学生们也不时地望着我,悄悄地说着些什么的学生也不少。这不是我自意识过剩吧。今天从早上起就在教室里被同学们不停追问着,新闻部和放送部也说想要采访我。



为了让会长落马……



这只是我当场的回答就这样变成了纪实。并没有夸张,全校这三天都会沉浸在惊愕之中吧。不仅是那个副会长竹内美园背叛了天王寺会长,与宿敌•神林朱鹭子勾结上了,这次又是书记的牧村日影一边说着敌对宣言一边当上了副会长候补。从局外来看一定是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吧,因为连当事人的我也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在普通科校舍的二楼发现熟悉的白色和黑色的蝴蝶结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是桐香。在与一个男生说这些什么。我惊讶地停住脚步,盯着那边。男生肩上扛着折起来了的柔道服,从黑色的腰带来看是柔道部的成员吧。桐香找柔道部的人到底有什么事啊?



好像完事了,男生回到教室里,桐香也回过身来。视线和我撞上了,桐香站在走廊中间尴尬地低下了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她,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又不能无视着擦身而过,于是带着奇怪地游走着的视线朝桐香走去。



「啊,真,真是巧呢。,」



虽然我也没有干什么不好的事,但是语气还是显得像是在隐瞒什么一样假惺惺的。



「怎么了?你会来这种地方真是稀奇呢。」



「……调查中。」



桐香小声说道。调查,是我拜托的侦探工作吗?



「那个,调查啊,其实……」



我嘟囔着。本来是为了预测会长会找的副会长人选才拜托的调查的,却没能赶上。在候补已经确定了的现在,桐香的工作完全没有意义了。



而且让它失去意义正是我的决断,所以也感觉到很抱歉,因此关于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跟桐香提起,所以还没有谈过。今天得好好道歉啊。



「对不起。明明是我拜托的,却自己让它变得没有意义了。」



「没关系。」桐香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意义,调查还是会继续。」



「为,为什么?」



「因为委托还没有被取消。」



「不对,所以说,那个……」



取消掉啦,却总是没法说出口来。因为桐香一脸像是拼命地抓着什么一样的表情。



「不要管我了啦,日影还是集中精神应付选举吧。」



「啊,嗯……」



自从选举战开始以来,跟桐香之间的沟越来越深了。我拜托桐香的真正的理由是不是已经被识破了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当上了狐彻的副会长候补……但是你肯定是有什么想法的吧,也是为了战胜狐彻是吧?」



我没法正视桐香的脸微妙地点了点头。



「我……不能像你那样直接冲过去(译者:冲到事件的中央去?),只能干干侦探的事。」



「不要再这么说了,其实桐香也是——」



正当我这么说着的时候,教室里走出一群三年级的男生,发现了我。



「哦,是牧村。」



「听说你要参加选举吧?」



「学生会,今年真是超有趣呢。」



「加油啊!」



「虽然不会投给你啊!」「哈哈哈!」



大家随意地拍着我的肩膀后背,从我身边走过。正当我慌张的时候,桐香跑着离开了走廊。连把她叫住的时间都没有。



呆站着的我身边,传来路过的学生的悄声对话。



「那是书记?」



「上报纸了啊。」



「真厉害呢,跟那个会长……」



我垂下双肩,转身朝校舍的出口走去。



美园学姐和朱鹭子学姐都在议长办公室里,像是在商量着什么,我一进门两人视线都从手里的纸张上抬了起来。



「啊,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吗?」



「正想听听牧村君的意见呢。」



「正在对政见放送的稿子,日影学弟也帮忙检查一下吧。」



两人都不提起我立候补的事,反而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又不能逃出去。



陪着她们排练,仔细地改着原稿和演出方案,反复精炼着立会演说的主旨。三人都觉得把核心问题先放放,装着很热情的样子,但是这种蒙混持续不了多久。终于,需要商量的事都解决了,迎来一阵沉默。



朱鹭子学姐把整理好的原稿翻过来放在桌子上,看着我的脸。



「……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没有能接受她视线的勇气,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道。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的干了那种事。」



「并不是在责怪你啊。只是希望你能在昨天的时候就算发个邮件也好,说明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美园学姐很担心地窥探着我的表情。



「发出邀请的,是狐彻那边吧?」



我点了点头,把昨天在学生会室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除了被抱住了的那段)。结果,还是只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才行啊。听完我的话,朱鹭子学姐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真不愧是狐彻……很清楚要怎么强迫追击别人呢。」



「真的很对不起。明明拒绝的话,就已经赢了的说。就因为我那一点无聊执着,就直接顺了会长的意思。」



朱鹭子学姐稍稍生气地皱着眉头。



「为什么要道歉?要是我的话,碰到同样的情况也会干出跟牧村君一样的事啊。」



「我也是哦!」美园学姐也说道。「一点无聊的执着什么的没那回事,说到底我们大家都是因为那一点无聊的执着才参加选战的啊。」



「你们能这么说……感觉稍微得救了呢。」



「而且如果我是牧村君的话会更直接地拉狐彻的后腿哦。」



「我的话会拉狐彻的耳朵啊脸之类的!」不对你在说什么啊。「狐彻估计是连日影学弟那种温柔到不能当个纯粹的反派的部分也看穿了吧。」



朱鹭子学姐也点头表示同意,低头看着刊载着我和会长的照片的报纸。我的评语,现在自己看来也是没错的。



『为了把会长从政权里踢出来,所以把美园学姐拉过来发动了叛乱。』



『然后会长说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参选了,所以为了让对决成立,没办法就当了副会长候补了。』



『完全没有要协助会长的意思,我是朱鹭子学姐他们阵营的人,还请大家不要给会长投票。』



从头到尾只说了些事实。平常的话,明明不管怎样都会冒出些谎言之类的说,真是连学生会欺诈师的影子都看不到。然而从客观上来看,这个评语真的很傻。像是为了制造话题而设计出来的玩笑似的。



这样的话还不够消减会长的票数。



「本性善良的部分也是日影学弟的优点哦。」



虽然美园学姐这么说着,却也不能多安慰到我。



「我还以为会去找薰来当搭档呢。」



朱鹭子学姐盯着报纸的照片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昨晚一回到寝室里就先把阿薰说服了,绝对不要接受会长的邀请。



「是呢,我也觉得会走那边呢。」学姐说着。「为什么找了日影学弟呢?那个狐彻又不可能是把真心全都说出来了呢……」



「是想减轻总务全员叛乱了的负面印象吗?」



「日影学弟说了自己也是叛乱军的哦。」



「也是呢……」



「桐香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学姐问着我。「说是可能可以预想到狐彻会选谁当副会长来着。」



「就算是桐香只有两天的话果然还是查不出什么呢。但是,她好像还是有比较在意的事一样,还在继续调查着什么……」



「是……么……」



对话到这中止了。



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天王寺狐彻的命脉了,从话题性来说感觉都已经逆转了。然而,这个说不出口的不安是什么呢?



「那,我先去会长那边商量政见放送去了。」我说道,朱鹭子学姐点了点头。



「接下来三天,狐彻还想干些什么,你去确认一下吧。」



「我知道的。」



一到学生会室,会长就跑过来塞给我一叠打印纸。



「来的好晚啊日影,那么马上开始政见放送排练吧,这是原稿。」



「啊,是,对不起。」



我眨着眼睛看着了看手里的原稿。



「从头开始,行吧?……『嗨,大家好,我是狐彻哦!』」



「……『大家好我是日影。』」



「真不配合呢,就不能说得精神点吗?『我们虽然做了多年艺人了,但还是觉得还得加油啊!』」



「等会,会长!」



「日影,接下来是你的台词啊。『比起这些狐彻学姐,我昨天碰到好生气的事了呢。』」



「不是,所以说,那个!」



「『怎么了日影,你碰到气到肚子都起来了的事么?平常只见过更下面的地方起来呢。』」



「从一开始的装傻直接发展到黄段子啊!」



「『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嘛,狐彻学姐,我也是人啊。昨天被误当初痴汉了啦,眼前的JK突然抓住我的手说我摸了她屁股,我根本就没碰嘛。』『真是过分呢。』『是吧?我摸的明明是大腿啊。』」



「还不是摸了啊!犯罪(hanzai)啊!」



「相声(manzai)啦。」



「知道啦,谁看都知道好吧!不对,为啥政见放送的时候要演相声啊?」



「除了说说相声还能干嘛?」



被她一脸正经地反问道,我只能嘟囔着。



「不,不对啊,那个……说说宣言什么的,还有很多可以干的吧。」



会长突然露出冷淡的表情,摇着头叹着气,回到了桌子上。喂,那是什么态度啊,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吗?



「最后居然说宣言呢。日影啊,你完全没有理解到出生在这个日本的幸运啊。」



「哈?」



出生在日本的幸运?



「日本的政治家不遵守宣言,不是经常这么说吗?」



「这那里是幸运了,说起来更像是不幸啊……」



我也不是为了出生在日本而叹息,但是会长说的话还是不懂。



「也就是说,你觉得不遵守宣言是坏事咯?」



我咽了口口水,这要是不小心答错了就会被疯狂嘲笑的节奏啊。但是我还是猜不透会长的意图,所以只能回问道。



「不坏吗?」



「『坏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遵守宣言会怎样?」



「欸……那个,所以说……」



会长偷偷地笑着。



「就算不遵守选举宣言也不会被逮捕,就算是提起上诉也不会得到赔偿金,也不会产生必须辞职的义务。」



「虽然是这样,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么,不遵守宣言有什么坏处呢?答案是『体面不好』,也就是名誉的问题。不遵守宣言的话,自己就会被打上不遵守宣言的印子,因此受到的评价会下降,仅此而已。」



「这,说什么仅此而已……」



会长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理所当然的话,但是听这一点都不能冷静下来。因为不知道要这话要走向哪里。



「当然,也有很多不能就此解说的情况。在欧美的话,违反宣言就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下次选举就得不到票,从而不再是政治家了。然而日本不同,你也知道吧?『日本的政治家不遵守宣言』这其实并不正确,这种日本的政治家很特殊的语言表达的其实是完全偏离本质的。



特殊的其实不是政治家而是国民,日本的国民不•重•视宣言是不是得到了遵守——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我盘着胳膊沉默着,消化着会长的话。虽然并不复杂而且也很合理,但是怎么想都不是高中生在学生会室里说的话题。忍着吐槽仔细地听着是因为,期待着可能会出现关于会长在学生会选举的行动之类的信息,如果只是些题外话该怎么办呢……



「话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打破宣言呢?」



「……欸?」



干嘛老是夹杂着提问啊,我稍微有点生气。是在确认我有没有认真听讲吗?



「为什么吗?那是……」



「刚才也说过,打破宣言会损伤自己的名誉。就算日本国民不重视那个荣誉,也不意味这不会损失得票数,能不打破的话还是不打破比较好。但是,日本的政治家还是不时地违反宣言,这是为什么呢?」



不甘心总是被小看,所以思考一下。



政治家也不会是一时兴起就打破宣言的,也是因为有那个必要所以才这么做了。



「……如果正直地遵守公约的话,就干不了自己真正想干的事了——吗?」



「正解。」



会长用食指戳了下我的鼻尖,我被这突然的肢体接触吓得退后了几步。



「想干的事与宣言背道而驰的情况有两种。第一个是当选以后社会的情况变了,民主主义者估计会说,这种情况应该先辞职以后,重新制定宣言然后再举行一次选举来汲取民意。但是,这很麻烦的。第二是,真正想干的事在选举上很难得到民意支持,所以就用虚假的宣言来参加选举。民主主义者会说这是不可原谅的,没有当政治家的资格,但是日本国民并不这么想。于是日本的政治家也就可以轻易无视民主主义这些麻烦的地方,悠闲的进行政治活动。」



心中盘旋的东西终于有一部分固定下来,成了可以触摸得到的清晰地违和感。我直接把它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会长想说日本不是民主主义咯?」



「你很明白嘛,可以拥抱一下吗?」



「不要(译者:雅蠛蝶~)」



我推着逼迫过来的会长的肩膀,她不停地舔着嘴唇。



「遵守宣言这点在选举上得不到重视,也就是意味着国民和政治的之间没有联系。也就是国民没有进行政治活动,也就说明不是民主主义。把这当做日本人的愚性的说法很多,但是我不这样认为。他们只是更重视别的东西而已。有优点,也有不足。但是这就是这个国家的选择,我很感谢自己出生在日本这个不可思议的国家哦。」



我盯着会长和她身后那张大门,以及那里面遮住的看不到的大宪章的碑文。



会长想张开翅膀一样地伸开双臂,陶然地说道。



「这个国家正是,全世界中——离我的理想最近的地方哦。」



离君主制最近的现代国家。



如果说约定的政策能不能得到执行不是选择的基准的话,日本人所选的也就不是政治家,而是国王。会长是这个意思吧。



「话题总算是接上了啊。」我叹了口气,搭下肩膀。「还以为会这样一直说些无关的话题呢。」



「哦呀哦呀,别小看我了啊,我有说过跟自己和世界的将来无关的话吗?」



「有啊!多了去了!性骚扰啊相声什么的!」



会长大声笑道。



「不管怎么说,这样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摆出宣言之类的东西的原因了吧?」



这么说起来起点是那个提问来着,像是做了一圈过山车一样头都晕了。



「那么,既然已经知道了,就陪我继续说相声吧。」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那个,虽然知道原因了……」我不肯罢休,拼尽了自己的舌头,但是还是没有捞到什么收获,必须得问出点什么才行。「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宣言的吧?现在其他的选举人都提出了宣言嘛,而且要是打破了也会被其他人到处批判……」



「这么想让我提出宣言吗?」



「呃,嘛……」



「看来是想知道我在这次选战上想布置些什么么?是想要能让朱鹭子她们能提出更有冲击力的公约的信息吧。」



对着会长我也蒙混不了多久,只能点了点头。会长笑着说道。



「但是我拒绝。不是民主主义的日本为什么候补人还要提出宣言呢,是因为民主主义是很美好的东西必须要得到保护这种幻想深入人心了,如果不装作民主主义就得不到选票。但是……」



会长走向窗边,打开窗子把手放在窗沿上,吹着从中庭吹来的冷风。梳着辫子的头发荡漾着(译者:最近看物语整个人都荡漾了……)擦过制服的肩膀。



「这个学园里不存在那种幻想了唷,我花了四年时间把它毁灭掉了,所以我到最后也要作为王者站在台上。」



这个女人真心是想当上王者啊,我重新痛感到。



她在这白树台学园学生会干的事,是为了总有一天要在全日本——全世界掀起的战斗的预演啊。我快受不了了。



但是,那又怎样?我对快要崩溃的自己的心说道。现在我们一样是白树台的学生,也在拳头能够打倒的距离里。现在不打还等到什么时候去?



「会长啊——」



我用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慎重地选着接下来得语言。



「是跟民主主义有仇么?为什么要这么敌视它呢?」



会长关上窗子耸了耸肩。



「民主主义只是站在我前进的路上的现在面临的一个路障而已,真正的敌人更加强大呢。那也是全世界人民的敌人。」



「……人类的敌人……那是……」



「想听吗?」



像是走在水面上一样,会长慢慢地靠近我。



「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哦,一千零一夜可能都不够呢,可能连在床上缠绵的时间都没有唷,这样还想听吗?」



「想听。」



必须要好好看看这女人到底是准备干些什么才行。只要能找出欲望的根源,不管是怎样的巨人都可以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将其拉倒。这就是我的斗争方式。



「人类真正的敌人是——」会长指向地板「土地。」



我看着会长加下的绒毯,然后由把眼神移回她的脸上。



「……土地?」



「是的,支撑我们这广大的大地哦。历史也是人类和土地的斗争史呢」



我只能在会长看不见的身后掐。着自己的手,来确认着是不是现实。



「有点……不懂什么意思呢……」土地是敌人?



「简单地说说吧。」



会长慢慢地围着我转起圈来。



「人类的历史是很漫长很复杂的。但是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最后自由取得了胜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虽然有地域差异,但是尽量尊重个人自由这种想法已经在不停地拓展到全世界了,而且看上去这一变化是不可逆转的。总有一天自由会覆盖掉整个地球,到这里还懂吧?」



我虽然气势上完全被压住了但是勉强点了点头,会长的身子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然后又甩着发丝离开,重复着迷惑着我。



「但是这个自由的压倒性的进击是最近三百年的事情了,在持续了上万年的人类历史的大部分里,这种想法完全没有得到展开,这也是当然。尊重自由的想法是建立在,人类如果放任自由的话就只会去为了其他人的幸福而行动——这一难以相信的前提之上的。你也觉得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对吧?」



「……嗯,嗯。」



确实,听上去只是空想。会长的表情变得阴冷下来。



「人类如果放任自由就会随欲而行去掠夺榨取杀戮他人,所以需要力量去制约。自由什么的根本无法想象。以前这种想法才是理所当然,现在这种想法也还存在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呢。这是如此根深蒂固的想法,而且实际上直到三百年前这都是正确的。人们不断的争夺着,厮杀着……」(注:三百年前大概指的是17、8世纪的欧洲的启蒙运动,启蒙运动是民主自由思想广泛传播的开始。)



会长的声音,像是从厚重的帷幕那边传来的合唱一样。



「曾经,地上的财富是有限的。财产呢,究其根源就是能产出食物的可持续资源,也就是归结到了『土地』上。因为土地不会增加,所以地球全体的财富是个零和游戏。谁得到了什么,也就有谁失去了什么。不论是什么时代的什么地域,人们都留着血争夺着土地。富裕的人一定是剥削了其他人,这种共同认知持续了几万年。」



会长看着我这边,眼神闪烁着。



「但是,一切都变了。这三百年中,举着自由之旗的势力把所有其他势力压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发生了很多的战争,死了很多的人,同时有更多的孩子出生,成长,在这里面的一角,也有我的存在。



「出现了很伟大的思想家宗教家或是革命家,把全世界的人类通通教育了一遍把他们变善良了?怎么可能。光靠思想是改变不了人类的,发生变化的是环境,现在成了利他和利己一致了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呢?」



会长像是演戏一样吧肩上的头发甩到后面。



「还用说吗?是技术革新啊。」(注:即十八世纪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与十九世纪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及二战后至今的第三次科技革命。)



张开双臂,她高声对着看不见的数百万听众诉说着。



「由于农耕和畜牧的进步,人类得以逃脱了每天为了获得足够的粮食而拼尽全力的生活。为了生存的工作由一部分人负责,其他人开始为了满足更高度的欲求而行动着。如此人类的财产从土地的束缚中得到了解放,变得可以无限增加了。」



「……无限?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想啊。」会长侧脸看着我说道。「财产之所以为财产的重要原因是什么?就是人们需求。只要社会全体不愁吃,那么集中在土地上了的人们的欲望就可以朝向其他地方了,就会想要过得更开心更轻松。曾经是由奴隶制支撑着的少数阶层才有的特权『享受人生』这一概念,在广大的民众间传播开来。追寻娱乐,知识和学问的人不断增加,那也被当成了财产,而且人生的乐趣和美好是没有界限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