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浮游学园都市(1 / 2)
转学第一天,上午七点二十二分。
柾贵踏上了浮游学园都市《乐园》。
“呜,好热啊……”
当他走出车站大厅的自动门,离开空调的有效范围时,被扑面而来的空气从头灌了个透。
他抬头望向天空,骄阳似火,不知何处传来嗡嗡之声。
而且,云也很近。
“哦哦,不愧是浮游都市啊!”
这所学园位于漂浮在海拔1000米的高度的城市上。总面积达24平方公里,几乎有东京都一个区浮起来那么大。
进入这里的唯一玄关便是空中列车站。
在车站大门前,是一片带中央喷水池的广场,人行道两旁连绵着各种杂货店、餐馆以及娱乐设施。这里是一处喧闹欢乐的场所。
人行道和广场全部位于二层的高处,车辆则穿梭在下层的地表。人车道完全分离,在这个时代是少有的最尖端构造。
柾贵的视线投向零散遍布站前的咖啡店。 ——
能来杯冰冻红茶简直就是至高享受了。
不行,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柾贵抵御着诱惑,在快速浏览了站前的风景后,开始寻找等候的地点。
“我看看……三角形的纪念碑?”
没看到人。
约好见面的对象是一位青梅竹马。
她是七年前,在转学到这所学园之前,与他同校同班的女孩子。他们以前常常玩在一起。
她比谁都会爬树,游泳也很快;她会毫不犹豫地和男生打架——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已经是高中生了。
是不是有些女人味了呢——柾贵这么想着,就要和青梅竹马的再会使他心中雀跃,却又因这个念头感到害羞,他的心境因此有些复杂。一开始,应该怎样问候她呢?
踏踏踏踏……快跑的脚步声接近了。
“嗯?”
“柾贵——!!”
他的视野变成了白色,然后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压到了脸上。
垫子?
大大的,软软的,圆圆的。
而且它的重量完全压了过来。
在回过神来时,柾贵终于意识到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
“呼吸……!?”
“呜啊!是真的啊!是真的柾贵啊!!”
“难、难受……”
“这气味好怀念啊!”
“呜咕、咕……!?”
“咦?柾贵,怎么了?想说什么吗?”
“要死了…………”
“哎哎!?”
他就要倒下时,她终于放开了双臂。
脸从柔软无比东西的覆盖下解放,嘴和鼻子能呼吸了。
呼啊……柾贵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可真是香甜啊。”
“啊,是的哦。这所学园正处在海洋的上空,而且能排放废气的汽车是禁止使用的。”
“虽然我不是那个意思,也罢算了。哈哈……你和我印象里一样,没什么变化呢,这样我就放心了。好久不见了,雪莉。”
“嘻哈哈,好久不见,柾贵!啊,可是我可不认为没有变化。你看嘛,这完全不同了吧?”
少女像是要展示一般挺起胸脯。
宽领带和有着大领子的短袖衬衫,红色的格子百褶短裙,她的身上看起来像是一身制服。
孩提时留的短发已经抻到腰部,长长的睫毛,纤细的手脚。
在这些之上,那作为凸显女性魅力的胸前膨起,以压倒其他一切的丰满感主张着自己的存在。
有种冲击感。
这是遗传吗?
她的名字是“樱坂雪莉”,很明显,她的母亲是美国人。
“……的确是发育了呢。”
“对吧!?已经变大了三十厘米呢!”
“厘、厘米之类的,你跟我说我也不懂啊。”
“嗯嘛,我现在159厘米高了哦。柾贵呢?你现在比我要高了。”
雪莉伸出手,拍着柾贵的头。
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他不禁脸红了。
“啊、啊啊,身高吗!对啊,在说身高啊,嗯。”
“嗯咪?”
“我的是——”
他们走了起来。
柾贵一边听着在雪莉对自己住了七年的城市的介绍,一边向学校走去。
不,这里是浮游学园都市迦南*。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走进了学校。(注:《圣经》中的地区名,意为乐土之地)
柾贵他们的前方,是这座城市的巨大校舍群。
他们从站前搭乘自动巴士,经过十五分钟——在《第十三校舍(Alrescha*)前》这一站下车。(注:外屏七 是双鱼座的一颗恒星,俗名Alrescha,源于阿拉伯语 الرشآء al-rišā’,意为“井绳”。还有一些不常用的名字如Kaitain 以及Okda,后者源于阿拉伯语عقدة ‘uqdah "绳结"。 外屏七是一个双星系统,由目前相距1.8"的两颗恒星组成。)
雪莉挽着柾贵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看,我们在这!”
她软绵绵的触感和体温传了过来,使他镇定不下来。
“知、知道了啦。我不会迷路的,不会有事的。”
周围到处是正在上学的学生。大家都穿着相同的制服。
柾贵这张新面孔,加之他被雪莉抱着胳膊,吸引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柾贵,你听说了班上的事吗?”
“没有。不过只要告诉我职员室在哪就可以了。或者说,我什么也没听说。之前是拿到了些资料,不过就算简略看过一下,也不太明白……”
“是吗。我在二年A班哦。在四十五楼呢。”
“喂……等等,四十五楼!?”
“嗯。第十三校舍共有六十楼呢。最上层的食堂那里景色非常好哦。”
柾贵抬头看着她指向的建筑物。
这座一楼是玄关,以一段楼梯通往二楼、三楼,四楼以上全是玻璃外墙的高层玻璃建筑立在眼前。
“这里全都是教室吗!?我还在想这里不是什么学校,是哪家公司了。”
“啊哈哈。到二十九楼都是特别教室,往上到三十五楼是老师的房间,再往上到四十楼是一年级,到四十五楼是二年级,五十楼是三年级的教室哦。”
“哈~五十一楼之上呢?”
“食堂!”
“真厉害嘛。”
“在小学和初中时我也有同感呢。而且我对自己已经习惯转学这件事也感到惊讶。”
“这怎样都好啦……顺便一说,雪莉,能把手放开吗?”
“为啥?”
“不……你不觉得害羞吗?还有周围的视线……”
她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嘻哈哈,别太在意哦,柾贵!”
“是、是吗?”
也许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了,柾贵寻思。
“好,走吧!”
“啊、好的。”
他俩穿过玄关,进入一条足可以称作车站广场的广阔道路,然后再次进入一间宽广的大厅。
这里是这座摩天大楼的中心部位。
大厅中央有一座圆形的柱子,那是一圈以曲线描出的墙壁。墙壁上写着<<ELEVATOR PILLAR>> ,沿线过去有数架电梯并行。
学生们依次进入电梯。
“好多电梯啊。”
“不过,也可能会等很久哦。特别是午休时。”
“因为学生很多吗。”
“这大柱子一周都有电梯,往这一侧的排成了队,那边的却一个人也没有。”
“哈哈哈……原来如此。”
“也有楼梯吗?”
“是的,有的哦。那么职员室在哪一楼?”
“三十楼!”
“不不,完全不对。”
“嗯,校舍东区和西区分别有一套楼梯。”
“为什么说得你要用楼梯一样!?”
“哎?……因为楼梯就在那里吧?”
“这又不是登山。”
在他们等电梯的时候,背后传来某个人的一声“什么!?”,声音尖锐。
他们转过身来,看到瞪大眼睛的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有副一看就是练体育的好身材,剪得短短的头发,国字脸,给人一种严厉的印象。他一下子就紧盯到柾贵与雪莉身上。
他用像是挤出来的语气说道:
“樱、樱坂同学!这家伙是谁!?”
“嗯?柾贵哦。”
这是个懒得说明的回答。因为这话没说得明白,于是柾贵决定添点足。
“我是楠木柾贵,今天刚转学过来。”
“转学生?难道才刚觉醒吗?为什么你这家伙和樱坂同学的手……”
他的肩膀开始颤抖。
“请问……他是?”
“威昌沼,我班上的人。就这样。”
“樱坂同学,不是‘就这样’吧!”
“就这样。”
“呼,还是老样子。”
威昌沼明显对雪莉的态度比较亲密,而对柾贵释放出了强烈的敌意。就像是马上要打过来似的。
“——那么?你又是樱坂同学的什么人?”
对初次见面的对象,他表现得非常有攻击性。
柾贵感到有些为难。
“不过是青梅竹马而已……我说,雪莉,我想再这样会造成误会的吧。”
他轻轻松开他们的手臂。
她看起来有些遗憾,还是顺从了。
可即便如此,威昌沼的怒气依然未消。他的眼里爆出血丝。
“直、直呼名字……!?喂,你小子!就算你和樱坂同学认识,谁说你能这样和她装熟了!?”
“我没有那种意思。”
“樱坂同学也是!对现在才觉醒的低级家伙,不用这么友好!”
听到威昌沼的话,雪莉面露怒色。
“什么意思?你选择朋友还要看他们的等级,这样不奇怪吗?”
“咕!?”
“我们走柾贵。楼梯就好。”
“真拿你没办法。”
他对与别人发生冲突感到棘手。虽然走楼梯到三十楼有些艰难,但柾贵还是选了这条路。
威昌沼嘎吱嘎吱地咬着牙。
直到他们离开视线,他都一直盯着柾贵。
“抱歉,柾贵,有点奇怪吧。”
他们爬着楼梯时,她这么说。
“别在意。这不是雪莉不好。只是有些不那么普通,他不过是同班同学而已吧?”
“这是当然!”
看起来对方不那么想。
雪莉一副头疼的样子。
“一年级时,威昌沼跑来请我和他搭档哦。”
“哎!?你们于是就交往了,是那样吗?”
雪莉猛地左右摆摆手。
“怎么可能!不是那回事,我不过是因为加入了学园的委员会,必须得组成二人一组的队伍而已!”
“啊啊……委员会吗?”
“最后我和别人组队了,没和他。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拒绝得够彻底,所以他就产生误会了啊?总觉得他特别想亲近我。”
“我觉得不管是谁,都应该好好相处的吧。”
“嗯~~所以我不想闹不和啦……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开始觉得我和那家伙特别要好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造成身边人误会的,是因为威昌沼总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吧。
“我想如果他总是用那种态度说话,也没法子的吧。”
“哈啊……确实可以说有些烦人呢。”
“你有这么说过吗?”
“好多次了。还说得很直接!”
因为从未有被异性缠上的经验,所以柾贵没办法想象有多辛苦,不过从雪莉的表情可窥知一二。
到了楼梯转角平台处,雪莉向他这边转过身。
“我话先说在这,柾贵没产生什么奇怪的误会吧?”
“现在都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我相信你说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就好……总之,我是不会和因等级就看人有高低的人特别要好的!”
爬到15楼时,有些气喘吁吁了。
柾贵抬起眼镜,擦擦鼻子。
“呼……那么,你之前说的所谓等级…是指什么?”
“不用在意啦。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实际上也还弄不太清……等级这东西很重要吗?”
她一脸意外。
“柾贵,你不知道等级的事吗?”
“我急急忙忙就转学过来了。给我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看呢。”
“那么‘特有幻想’(Dialecte)和‘幻想具现化’(Globaliser)呢?”
柾贵一副愕然的样子,然后仔细盯着雪莉。
“真厉害。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呢……”
“什、什么嘛?那么突然。”
“这么复杂的话就那样顺溜地从你嘴里跑出来了,真是意外。”
“哎?嘻哈哈,是吗?厉害吗?厉害吗?”
雪莉高兴地挺起胸。
“我真的那么认为的。然后?那什么特有幻想’和‘幻想具现化’是什么玩意?”
她愣住了,摆起苦脸。
然后嘀咕着。
“呜呜呜………搞什么啊…….还以为会‘耶!’‘哇!’地叫几句呢。喵——”
“谢谢,明白了。”
“是吗?”
“是啊,你果然是雪莉嘛!”
“嘻哈哈~”
柾贵明白了——
因为那些才能,雪莉在七年前离开了他。
而也正是因为那些才能,让他与雪莉在今天重逢了。
“……我的所谓能力真的很微弱,我怀疑就算这么转学过来用功,能做到些什么?”
“刚刚觉醒,在等级低的时候力量弱小是很正常的。我觉得很快就会有变化哦?”
“啊啊,等级就是力量的强弱吗?”
“可以这么说吧。老师也说了些测验成绩的事。”
“在这所学园里,这很重要吗?”
“即使因为等级而分班,大家都很重要……我想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真的是那样吗?”
“——因为大家都用的一样的食堂嘛!”
“原来如此,这倒是有说服力。”
雪莉说自己在A班。
按照等级顺序来排的话,那里应该就是最高级的班级了吧。
而且那个叫威昌沼的男子也和雪莉在同一个班上。从他那种态度来看,他的等级也很高吧。
“不用那么在意啦。等级只不过是数字哦,数字~”
“等级是怎样决定的?”
“嗯……我谈到等级的时候说不用在意,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说,在你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再问别人啦。”
“莫不是你也不太清楚?”
“才才才才不是呢。”
雪莉的视线飘忽不定。上楼梯的时候这样很危险吧。
“算了,到教职员室就有解释了。”
柾贵叹了口气。
然后自己的鼻尖——突然被她用手指指着了。
而且她的表情很认真。
“你只需要确定这件事!我,是不会因为等级之类的事就区别对待别人的!”
“…知道了。”
然后,雪莉笑着转过身去。
作为高中生方才觉醒的柾贵,等级自然还很低。她肯定是在担心自己。柾贵咽下了感激的话语。如果那样做的话,他们间的关系,也就不再对等了。
他们继续爬着楼梯。
那就转换下话题吧。
“说起来……雪莉加入的那个,是什么委员会啊?”
“我的委员会?是有很多工作啦,比如……像确保没有人违反学园规则,对违反的人提出警告之类的事。”
“就是风纪委员吗?”
“有点像那种感觉。不过我们有个更牛的名字呢!”
“是什么?”
“规律委员会(Breaker)。”
她略有些尴尬地说。
这确实对一个学园的委员会来说帽子有点大了。这里面难道有些什么意义吗。
“也罢,先不管名字……像是雪莉式的地方呢。”
“我的什么式?”
“小时候你就不喜欢脱轨的的东西,面对坏蛋的时候,就算对方比自己强,你都毫不怯懦,你就是那种性格呢。所以该说这是正义的伙伴呢,还是愣头青呢?总之,相当莽撞吧,你不记得了?”
“嘻哈哈,好像是吧……嗯,好吧,再怎么说也是不好的部分占大头吧。”
“雪莉那么笨拙,是不是因为一直误解了很多事情呢?”
“一点点吧。”
苦笑着的她,表情里意外地有着阴霾。这是往昔从不会见到的表情。
或许她在烦恼着些什么也说不定。
虽然对刚到学园的柾贵不好说出口,可是——
“雪莉,你能按照自己认为是正确的想法去行动,那样就最好了。”
“嗯?啊哈,我也觉得……谢谢你,柾贵!”
她挥去阴暗的气息,然后像小学时候那样,脸上浮现了晴朗的笑容。
尖锐的电子音响起。
这一阵突袭耳朵的尖锐声音在并不宽敞的楼梯间鸣响。
雪莉抬起左手。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手环。上面有着蔷薇状的浮雕,并饰以紫色的水晶。
在她右手触及它时,声音停止了,与此同时,空间中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板子。这不是什么幻觉,是纯粹地科学产物。
窗口显示出的立体图像,是红色的<<EMERGENCY>>这个单词。
“紧急事件……!?”
她的表情紧张起来。
“怎么了吗?”
“校舍里有麻烦了……怎么办……委员会发来了出动请求。”
她的视线在窗口和柾贵间来回跳动。
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你在烦恼什么?我的话不用在意的。又不是孩子了,不会在校舍里迷路的。”
“嗯、呃。”
“你不是被呼叫了吗?这是紧急事态吧。”
“嗯。”
“那就快点去啊!”
柾贵用强硬的口气说道。
她表情里的迷茫消失了,变成了认真又从容的样子。
“谢谢你柾贵。我去了!”
“去吧。我就去三十楼的教职员室了哦。”
现在他们在二十五楼,到那里不用花多少时间吧。
“导游只能做到一半,抱歉了!”
“没关系。之后如果能带我到其他地方转转我就会很高兴了。比如有好吃蛋糕的店啦。”
“嗯,柾贵还真喜欢蛋糕呢!那就再会!”
雪莉一点头,跑了起来。
好快!
她一瞬间爬上楼梯,向二十六层的走廊飞奔而去。
同时将手环贴在耳边。
“这里是雪莉,请告诉我情况!”
她和同事联络的声音以及在走廊奔跑的声音顷刻间远去,再不可闻。
独自一人的柾贵,感到一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