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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可不是被告

第三十章 我可不是被告

一张御赐的诰券,使得那些胥役不敢再放肆。但事情到了这关口,何瑾也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主动走出了房门,向着县衙迈进。

刚一出门,便看到了一脸喜滋滋回来准备分银子的吴老汉。吴老汉还未开口,就看到了何瑾身后那一群胥役,脸色登时一变。

何瑾还算比较沉着,面对吴老汉震惊疑惑的眼神,他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吴老汉切莫胡乱开口惹上麻烦。

随后,他又背对着那些胥役,对着吴老汉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将微微握起的拳,缓缓舒展放开。

吴老汉眼神一凛,随即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头。可当何瑾错身走出过去的时候,他又眼露迷茫。欲言又止。

何瑾这下心里就有些小暴躁了:吴大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弄清我的暗示了没啊?怎么看你刚才的表现,分明就是演员入戏,演得挺好,就是有些不懂装懂啊......

背后就站着那些胥役,何瑾也不敢同吴老汉说明意图,只能尽量放慢脚步,拼命地朝吴老汉挤眉弄眼,希望能刺激起吴老汉的智商。

然而,越是看到何瑾脸色抽风儿,吴老汉原本还有点确定的脸色便越是迷茫动摇:公子,你这到底是想要干啥!女孩的心思不好猜。 。你的心思老汉我更猜不准啊......

纵有再多的不舍,何瑾还是一步一挪地错过了吴老汉。

这一次擦肩,他心痛地就如跟挚爱女人分别一辈子一样。

带着这样的遗憾和气愤,一路上何瑾也不说话,只是将世家公子的派头儿拿了出来,走路都恨不得学螃蟹。

身后那群胥役愈是见何瑾如此张狂,却愈觉得这京城来的公子恐怕不是什么软柿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何瑾身后,倒仿佛何瑾的跟班儿一样。

到了县衙,最先入眼的便是著名的八字墙。衙门八字朝南开的墙上,贴着几张告示,有个读书人模样在哪里摇头晃脑的诵读。。几个闲人围着旁听。

何瑾不着急入县衙,反而去告示那里瞅了几眼,看到末尾署名写着“定兴县正堂柳”。便心下了然,知道这知县是姓柳了。

县衙大门是不设防的,何瑾一马当先昂首踏入,沿着甬道走到了仪门前,仪门里才是县衙核心重地。这里一般有门禁把守,不得轻易入内。

到了熟悉的地方,那胥役似乎才有些安心,对着门禁子说了一声,仪门旁的小厮便小跑着入内通报。不多时,门子出来向拿胥役道:“大老爷发话,传被告上堂!”

何瑾进了仪门,以为便能看到大堂,不曾想在甬道里却看到了戒石亭,里面石碑上赫然刻着“公生明”三个大字。

绕过戒石,便看到戒石背后对着大堂的地方,刻着触目惊心的十六个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是写给堂上官看的,县老爷在大堂问案,一抬头就看见这十六个字,那真是相当的刺激。

戒石亭是何瑾记忆里明朝的特有产物,之所以他有时也把这个陌生朝代与明朝混淆,其根本原因就是这个“明朝”与他记忆里的“明朝”,实在有太多的相同之处。

这个明朝的开国太祖,也是草根出身。年幼时贫寒交迫、父母双亡的遭遇,使得开国太祖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

故而,这个明朝对遏制贪官污吏也是竭尽所能。除戒石亭之外,也有过剥皮充草、贪污六十两砍头抄家的严律重罚。

何瑾这会儿所在的这个时代,距离开国尚未百年――有这样的传统在,他认为赖六纵然跟衙门有勾结,但也就是跟一些胥役、佐贰杂官有来往。

至于十年寒窗、两榜进士出身的县太老爷,还犯不着在高压的大环境下。跟一个连缙绅员外都算不上的二地主打交道。

像这种过堂判案,完全是由县老爷一锤定音的。只要县老爷没被赖六污染腐蚀,何瑾觉得官司还是有希望的。

刚想到这里,高峻威严的堂上两列对面而立的皂隶,手持水火棍齐声喊起了‘威武’的声音,打断了何瑾的沉思。其中一皂隶走来月台,对着何瑾大喝:“大老爷有令,着被告何瑾上堂答话!”

何瑾留下了福伯与徐渭,独自上了大堂门外的月台。月台上有块石板,石板上跪着一人。 。正是恶人先告状的赖六。

不像后世原被告平等,在古代原告是享有优势的。

比如口供矛盾、堂官难以分辨的时候,总是要先打被告......这就是“恶人先告状”的来历,先告状的就是原告,可以借此规矩欺负被告。

赖六如此鸡贼,自然抢先拔下了一筹,占了一丝的优势。

有意思的是,何瑾看到今日赖六还没穿那料子光滑的丝绸衣服,反而穿了一身粗糙的短打,甚至那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这副寒酸可怜的打扮,再配上他此时低眉顺目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受主家糟蹋欺凌的哀怨小受。

懒得多瞅,迈步走向石板的何瑾昂然而立。。顿时犹如一株芝兰玉树,与跪在地上猥琐的赖六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堂内部光线略微有些暗,但种种细节状况仍旧落入了何瑾的眼中。

大堂正上是‘明镜高悬’的匾额,匾额下大老爷坐的后方,是一副巨大的‘海水朝日’屏风――这匾额和屏风寓意分别是‘时刻保持清醒’和‘不欺百姓、不负家国’。

公案后的柳知县年纪不到四十,留着三缕长须,眉目之间倒也疏朗,国字方脸,很标准的官相。

看到何瑾抬着头、目光淡然地望着自己,柳知县不由脸色一沉,拍案喝道:“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莫非藐视公堂不成!”

“在下何瑾,京城太平县人氏。先父乃朝廷定兴伯,讳保。”何瑾自我介绍完毕,随后将准备好的丹书铁券举过头顶,继续言道:“朝廷优待功勋之后,享有见官不拜、刑号不加身之权。在下非藐视公堂,乃是不敢乱了朝廷法度,恳请大老爷明鉴。”

有胥役恭敬接下诰券,呈上公案。柳知县看到那玄铁诰券正面上书:开国辅运推诚,背后书:宣力武臣。

再查验一番诰券上的铭文,确认何瑾所言不虚,柳知县面色凝重地开口道:“既是贵勋之后,自不必下跪。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口衔天命牧守一方,自会清正自守,以实断案。”

何瑾躬身谢过,并未多言。

开局还算平稳。何瑾略微有些安心。不过,这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又望了望身后的堂外。

见何瑾自入堂后便一直东张西望,柳知县此时对何瑾已有些不耐,开口道:“何瑾,你可知此番本官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就在此时。 。堂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之声。知县不由微微蹙眉,可被戒石亭挡着,也看不到堂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门子入内,战战兢兢地向柳知县言道:“大老爷,衙门外来了一大群百姓,听闻这京城公子与赖六打官司,他们都来看热闹了.......”

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何瑾面色不由隐然一喜。。暗道:不错嘛,吴大叔,智商果然在线!

之前遇到吴老汉的时候,何瑾那个手势就是想让吴老汉将消息传出去,引百姓前来围观――再怎么说,民意可通天,他在定兴一地人生地不熟,靠的便只有堂堂正正的道理和民意了。

然而,令何瑾意外的还不止此事。

就在他准备开口回复柳知县的时候,一直闷不吭声、毫无存在感的徐渭,却忽然走上大堂,对着柳知县言道:“回禀大老爷,我家公子此番前来,非是被告,而是为状告庄主赖六贪墨租金、赖账不还一事!”

何瑾猛然回头看去,只见徐渭双目湛亮,毫无疯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