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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颠倒黑白

第三十二章 颠倒黑白

“小人这里有证据!”

赖六高声呼喊着,模样更是楚楚可怜。只可惜配上他那副贼眉鼠眼的尊容,怎么看都猥琐多过真实。

谁知赖六这幅德行,还真让柳知县看对眼儿了。只见柳知县适才的冲冠一怒,攸然变得颇有戏剧性,眉头一挑,嘴巴一张:“哦?......你竟然有证据。”

何瑾和徐渭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这时候,两人就算是瞎子,也看出知县跟赖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菊花交易了。

“老父母明鉴,这何瑾与讼棍纯粹一派胡言,蓄意污蔑小人。小人在定兴勤勤恳恳干了十三年,一向是有目共睹的。小人的名声,也是经得起考验的......”

“说重点!”柳知县一听赖六废话如此多。而且还恬不知耻以为自己风评极佳,登时气得脸色又黑了起来:“少说这些没用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有什么证据,只管速速拿出来!”

“是,是......”赖六连连磕头,随后却望向何瑾,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继续言道:“老父母,这两人污蔑小人贪墨租金一事,单凭账簿难以决断。老父母只需差人寻几名佃户租客前来,对一对口供便可一目了然!”

柳知县闻言,面色才缓了些,吩咐道:“胡捕头,去下乡寻几名租客佃户前来。 。本官要两方对簿公堂!”

堂外候着的那个胥役,登时领命而去。

何瑾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道:“大老爷,赖六那账簿分明是一本破绽百出的假账。大老爷只需令高明的账房先生,用四柱清账法梳理一番,便可知......”

谁知何瑾这话还未说完,柳知县便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何瑾,你是在指导本官如何审案断案吗?”

“在下不敢,只是......”何瑾还欲再言,却发现徐渭轻轻拽了拽他衣角,示意他不要再做无用功。

不一会儿,门子便上前来道:“大人,胡捕头已将佃户带到。”

柳知县手一挥。。道:“带他们上来。”

三名穿着短打的人进了大堂,一看大堂两排的皂隶齐声呼喊‘威――武’,立时吓得自动跪在了石板上。

何瑾和徐渭看了那三人一眼,只见他们衣着寒酸、脸色黧黑,手掌上带着茧,背部也有些佝偻,显然是经常在田地里劳作的农人。

柳知县问话,三人诚惶诚恐地报上了身份。

就在柳知县正欲询问案情的时候,徐渭却开口道:“大老爷,我府上十五顷良田距县衙至少也有五里路,不知胡捕头缘何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将这些人寻了上来?”

何瑾面色一变,陡然也明白过来了:不错,这三人或许是农人,但有可能不是他府上的佃户庄客。否则,那些胥役不可能这么快便将人带了上来。

谁知柳知县和赖六丝毫不见慌乱,而柳知县更是装模作样地向那三人问道:“不错,从刘家村到县城,怎么也需半个多时辰,尔等怎么如此快便来到了县衙?”

三人当中看似比较精明的一个,这会儿先磕了一个头,随后开口道:“回,回老父母,我等的确是刘家庄人氏,今日正巧在城里赶庙会购买些农具。出城门的时候被胡捕头撞上,便被带到了这里。”

何瑾和徐渭两人不由蹙起了眉:按说,庙会吸引了乡下的百姓来买些事物,这个解释也的确说得过去。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就来了,也未免太巧合了些吧?

“是刘家庄百姓便好,如若让本官发现尔等作假,少不得发配充军!”柳知县再次一拍惊堂木,接着言道:“本官问你们,这定兴伯府来人状告赖六贪墨租金,巧取豪夺勒索,甚至还逼得一户佃户租客跳河一事。可否属实?”

这个问题一出口,三人显眼面露难色。

然而,中间那个有些机灵的老农,看了一眼跪在石板上一声不吭、可面色阴鸷的赖六,陡然打了一个哆嗦,道:“回禀老父母,这全是胡说!赖大官人在定兴十几年,一向老实本分,按田亩所得的三成收租,从未刁难过我们。”

“至于说那跳河的一家,说起来是他们想送女儿入赖府当个婢女。可赖大官人贫寒,哪能养得起婢女,故而他们才气得跳河。事后。 。赖大官人还拿出了二十两纹银,可谓仁至义尽啊......”

此言一出,不啻于在公堂这暗潮涌动的湖水里,扔入了一大块石头,立时溅起了千顷水花。

何瑾纵然两世为人,也被气得笑了起来,指着那老农言道:“想送女儿入赖府,不成便悔恨地要跳河?行,我来告诉你们,赖六不过我府中一家奴,想入赖府不过我一句话的事儿,你若有女儿,即可送入赖府可否?没有女儿,送儿子也行!”

那老农一听何瑾这话,再看一眼赖六,登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小,小人福薄,就,就不攀赖大官人高枝了......”

徐渭这时也忍不住了。。不过比起何瑾,他毕竟算是旁观者,语气也比较客观、直揭核心:“你们可想好了,赖六不过定兴伯府中一家奴。不管赖六承诺了你们什么,他也只是定兴伯府里的下人!”

“而且,我家公子虽暂时动不了赖六,可对于田产的处置还是有话语权的。你们日后若还想租种何府的田地,最好现在就说实话!”

三人一听徐渭这话,不由又泛起犹疑。其中一个面色激愤的年轻人,似乎便想开口。

然而就在此时,柳知县却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尔等仗着勋贵身份,竟敢如此威吓本官治下子民,当本官不存在吗!”

说着,柳知县又狠狠一瞪那年轻人,阴阴笑道:“大堂上翻供?可以,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何瑾气得浑身都开始哆嗦:眼下堂上的事儿,任谁都看出这三人分明就是赖六串通好的托儿!

而且,纵然赖六威逼利诱,也有人气得想要揭露真相。可柳知县佯装不知,故意偏袒,这会儿是完全撕掉了秉公断案的假脸,明目张胆地为赖六撑腰!

原本这桩案子简单至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坐在主案后的哪怕是头猪,徐渭也能让真相大白。只要柳知县让账房先生梳理一番账簿,再真真正正寻几个刘家庄的佃户庄客询问一番,赖六恶行便暴露出来。

可惜,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柳知县和赖六都是人精儿,这么一谋划,整个案子立时黑白颠倒,而且还证据确凿。就算上报到刑部,只看卷宗也完全看不出半点不妥。

这个时候,柳知县也不再浪费时间,道:“此案到此审理结束!定兴伯府来人蓄意污蔑庄主赖六,无理取闹、勒索钱财,其心歹毒!念其乃功勋之后,杖责不加于身,着驱逐出定兴县城!”

说罢这句,柳知县才重重一拍惊堂木,露出胜利者的姿态,道:“退堂!”

“老父母神目如电,断案如神,实乃青天大老爷啊......”赖六这会儿才直起了腰,高声呼赞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跪在石板上的徐渭却脸色铁青,蓦然大喝了一声:“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