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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P4(paranoia,poison,personal,promise)」(1 / 2)



某人的愿望满足时。



家族洋溢一片欢笑。



常被夸奖脸蛋漂亮。



努力就会得到鼓励。



其它人也常常欢笑。



梦一般的时间流逝。



每天都让大家开心。



这个就是我的工作。



我和家族一起生活。



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很多大人物出现了。



我可以去上小学了。



有陌生人找我说话。



那个人说要拯救我。



某人的拳头飞舞时。



我总是一脸的眼泪。



被嘲笑哭脸很好看。



眼泪很快就不够了。



家人以外也用暴力。



意识常常离开身体。



他们被支付给金钱。



那笔钱维系了家族。



家人之外也是敌人。



我不懂什么是外面。



是附近的人叫来的。



家族表面变温柔了。



除了自己我全都怕。



她拜托我让她绑架。



我不懂发生什么事。



我的手被硬是拉住。



我试着向四周求救。



我得到契约和家族。



我成为了大江汤女。



我不懂那话的意思。



初次看到温柔笑容。



我叫那个人做妈妈。



我得到诀别和自由。



我失去了佐内利香。



「……他啊,这种事是常有的啦。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次其它人都没有和他一起。因为那些孩子们从以前就和他走在一起嘛。不过枇杷岛家的孩子有点难相处就是了,这果然是因为她毕竟是会犯下那种杀人案件的人吧……」



「……………………………………」真希望妳能注意到,妳的孩子也和妳口中的枇杷岛处在相同的世界。



不,就算直视这个事实,她也有可能拒绝接受其中的含意吧。



清晨,我如同自己所宣布的,将茜留在家里独自外出。



在走廊遇上出来拿报纸的久屋太太,然后被逼着听取冠上寒喧之名目的自言自语。朝阳逐渐升高,黄色的阳光烧灼着我、楼梯扶手,以及聊天的现场。



途中,带着次郎出门散步的金子同学(其实是抱在怀里散步。保护过度?)混在做完收音机体操的小孩群里,经过了公寓前方。不过我们只简单地「早啊——」「哎呀,你也早——」便结束了交流,他并没有多做停留。不过,我没错过这数秒钟之间他对久屋太太投以的复杂眼神。



「白太他……啊,就是我家儿子,反正他还有乖乖上学,所以我不担心啦。他和吹上家的女儿还有利基上同一间学校。他们里头只有小奈一个人没考上,这样很伤脑筋啊,感觉有一部分的气氛变沉重,很难受呢。啊啊,不过考试都已经结束一年了,再两年以后又要考大学了,到明年的时候不就只剩一年了吗?又得开始过那种会让人神经衰弱的日子了啊,家里的气氛都变得紧张兮兮,连我老公都变得暴躁起来,真讨厌呢——他回家,我去帮他开门的时候,要是被他看到我闲闲没事睡得头发都乱翘,马上就会念东念西。啊,妳家老公会不会这样啊?咦?妳还没有结婚啊?嗯——是因为念的高中离家很远所以搬出来自己住吗?说起来常在大白天看见妳妹妹,她是怎么了吗?啊,不不不,我不是在调查妳啦,抱歉喔……」



「……………………………………」脑中已经播了六天份的「三分钟料理(注:日本电视台的节目「キューピー3分クッキング」,名称虽为三分钟,不过实际播放约为十分钟)」呢。



让我有点回想起来了。



人和人之间的交际真是烦透了。



不过得到久屋小弟是擅自外宿的惯犯这个有利情报。



「然后啊,那一家——」「不好意思,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哎呀,已经过这么久啦?真是不好意思。妳待会要出门吗?最近外头真是热啊——」「再见。」脱离。强制结束。



久屋太太看来也不擅于交际,带着昏暗的笑容回到自己家中。



看来她真的不是很在意呢。



自己的儿子可是一声联络也没有就消失了呢。



他老是这样啦,所以不担心。不不不,妳看起来并不习惯。



要计算人会在什么时候死,就只能藉由杀人来达成。



妳的亲人可是唐突地消失了喔?



我也一样。不过说起来,我不觉得「那样的关系」算亲近就是了。



「不过也罢,这和我没关系,反而对我还挺方便的。」



看来久屋小弟的失踪还要好几天才能引起骚动吧。



「那么——」



前往集会场所吧。



第一个到达鹤里先生房间的人是吹上有香。



她坐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今天是立起单膝,透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给人忧郁印象的坐姿。好怀念啊,我在国中时期也常这样子坐呢。不过我没有过国中生活就是了。



「打扰了——」我向冰箱打招呼。她以阴险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又将耳朵和视神经埋回自己的世界。真是这年纪会有的模样呢——我小心避免自己这么脱口而出,进入了屋内。



室内热得要命,一股闷湿的臭味从冰箱渲染到整个房间。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个房间的状态会变成像把腰部以下泡在摄氏四十二度的堆肥里也说不定。



不过前提是到时候杀人事件都还没曝光。



虽然有些迟疑,不过我还是按下了冷气机的开关。不,其实是将遥控器对准冷气机,并做出将设定温度往下降一度的暴行。不过,这间失去租户的公寓的电费,究竟要由谁来缴纳呢?我将近十九年来都住在透天厝里,对住在公寓里生活的知识可说是相当匮乏,勉强办得到的,不过就是比较一下房租的高低罢了。



「其它孩子们都还没到啊?」



音量压低到呢喃的范围加以伪装,试着向有香小妹妹搭话。这么一来,即使面对这种高机率会遭到无视的结果,也能伪装成自言自语而逃过尴尬吧?毕竟我早就从一直说话到对方有反应为止这种幼稚的行为毕业很久了。



「还没。」哎呀,开口了。看来她嘴唇的接着剂并不是那么牢靠。还是说之前的沉默只是单纯出于个性?说到这个,以前宅第里的洁先生话也很少,不过那是出于环境因素而不是个性。



有香小妹妹的话没有后续,再次回到自己的美好世界继续茧居。



原来如此。



游戏已经开始了呢。该怎么敲开她的嘴呢?



我的个性是看到消极又内向的孩子就会想去欺负对方啊。之前那个去了我家的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是个叫做伏伏呦呦,胸部丰满的孩子。我那时也忍不住稍微欺负了她一下,把她锁在房间里呢。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记人名真的很困难啊,这是为什么呢?啊,就是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缘故吧?我竟然自己导出了答案,真是失策。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会这么问的助手正在看家、所以看来我得一人分饰二角了。嗯——来调查一下吧。有香小妹妹吗?好的好的……就是调查眼前这名女性吧,老大?小心别让对方看出我们的底细。收到……总觉得,好像还混了别的角色?算了,无所谓,总之开始调查嫌犯。



「妳在听什么呢?」首先是兴趣,从兴趣这条线进攻是王道。咦?进攻什么?



「帕海贝尔的卡农……说了妳就懂吗?」



舌头与嘴唇随便地发出细微的声音,音质听起来虽像在口无遮拦些什么,却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那是即使音量不大也依然能将发言权优雅地拉回手中,带有如此价值之质量的音色。平常是吝于让这声音露面吗?还是说这是她的压箱宝呢?



「嗯,还好啦。」反正就是像肖邦那一类的吧。应该是。毕竟字面上的感觉很像嘛。不过话说回来肖邦又是什么呢?感觉像是香槟的德语念法一类的呢。总而言之,我对这孩子究竟在用什么东西对自己的鼓膜施肥毫无头绪。嗯——这个发言很干脆地是骗你的。我终于也开始爬上成为大骗子的坡道了呢。主角之路一直线……哎呀,纸面上到处都没看到后面未完的文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沉醉在音乐里一语不发是因为个性如此,还是出自于对我的警戒?」



其实应该要先来三发左刺拳之后再打出一记右直拳才是基本作法,但是我已经厌倦于拐弯抹角,便决定直接采取开门见山破题法。毕竟我们也没有那种必须互相理解之后交换电话号码相亲相爱的必要性。有香小妹妹将立起来的膝盖换成另一脚,只将对着我的右耳上戴着的耳机拿下,然后开口说:



「因为现在正在进行推理游戏。」



「嗯?是啊。」



「我在看了推理小说之后发现一件事。大致上来说,犯人都是因为说了些什么才让自己被抓包,所以只要不说话就不会出错了。我是这么想的。」



「咦?所以说妳是犯人吗?」



突如其来地取得自白。老大,逮捕她!反过来命令我是怎么回事啊?好空虚。



「并不是。」她将耳机塞回耳朵,别开了视线。真是个擅长让人怀疑的孩子呢。



做到这么露骨,她怎么看都不像是犯人。在故事里,封闭空间中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那个人,身为犯人的机率通常微乎其微。不过,从将虚构与现实放在一起做比较的层面看来,这个推论的可信度能否成立也很令人怀疑就是了。



「对了,鹤里先生对有香小妹妹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缄默。



「把人的手切下来有多累?」



「……………………………………」继续缄默。啊啊,是为了加深嫌疑吧。



不过,在这个状况下采取这种态度,只会让人觉得像是往挖好的墓穴里填土一般的默认行为吧。老大,现在该怎么办?唔,去咬她头发挑衅一下好了。请住手。



接着到达的是小今小弟,最后抵达的是艾莉娜小妹妹。当她姗姗来迟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走到了九点。在这之间我试了让有香小妹妹的嘴唇自动打开的三十六计,不过在途中就被露骨地跑掉了,只好自制。但是看她那个样子,总觉得就像不会抱怨的桃花。要是把茜带来这里应该会有很有趣的展开吧。



小今小弟今天顶着像是巨大青春痘的发型,以嫌我碍事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将主导权拿回手上,发表了活泼有朝气的宣言:



「那么,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老大,是作战会议耶!不,是滑稽的戏剧啦。而且是不求回报的那种。



「呃——那么首先先来确认不在场证明吧。」←小今小弟。



「是,队长,我有问题。要做这件事,首先得厘清鹤里先生被杀害的时间才行。」←我。



「那——偶把那天晚上豆时间经够表写在地板上——」←艾莉娜小妹妹。



「啊!这招不错!呃——要怎么写啊?警察也这么想的话不是很方便吗,嗯。」←今。



「队长。你具体上打算怎么进行推理讨论呢?」←小女子我。



「喔,就队长的立场来说……呃,不觉得我担任这个不讨好角色的时机很怪吗?唔,算了,是无所谓啦。那——这个嘛——嗯,唔——……要怎么讨论呢?在我的想象中啊,应该是很热闹的展开啦,想象图明明应该是大家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互相刺探对手的虚实,可是现在这种事情会变得拖泥带水的预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而且连白太也不在。」←新潮木杆头小弟。



「偶正在画时间表,请等一下……几点开始算是晚上啊?」←小艾莉。



「啊啊,这就是所谓的远足最开心的时间就是前一天做准备的时候吧。」←我个人。



「那是啥小家子气的比喻啊?我们要进行的是满溢着速度感的推理游戏耶。」←阿今。



「吃购晚餐以后待在自己豆房间里,刚开始打算写督还没动购豆暑假作业……嗯——途中就厌烦了,然后看到树上有蝉,就把牠——」←小艾。



「请观察四周的气氛再中断话题。」←长女。



「好豆。那沟,偶口以画画吗?」←女高中生。



「装作没事的样子刺探这个案件,然后从里头找出破绽,这就是小今小弟你们理想中的游戏进行方式?」←都是我。



「对对对,就是那样,妳很上道嘛。不过实际上来说,要在一开始就到达那个境界可能太难了点。果然还是得多来几次累积经验才行吧?」←男性。



「麦库笔,都是黑速显,会有点腻吧?嗯、那个、谁来——」←平标准杆。



「那可真是遗憾呢,那么总之就以在场这四个人来努力把场子给炒热吧。」←me。



「唔,也只能这样啦。不过,景子小姐不是犯人的这件事实在太明显了啦。」←you。



「咦?为什么?」←偷了母亲的名字和其它诸多事物的女人。



「因为妳才刚搬到这栋公寓嘛,而且我们又没传过这件事,那么,妳怎么会有办法知道这个游戏的存在呢?」←hu+man



「……哦哦,这推理相当不错呢。」←Cube的招式的缩写(注:超级任天堂的RPG游戏「LIVEALIVE」,主角之一的Cube的八种招式的头一个字母加起来就变成HUMANISM)。



「啊,不过,妳也有杀害白太的可能性啊……唉——侦探游戏还真难。」←迪斯科(注:出自舞城王太郎的『ディスコ探侦水曜日』(迪斯科侦探星期三),迪斯科是故事中侦探的名字)。



「哎呀,那一位也变成推理对象了啊?那我也真的超有嫌疑的呢。」←快嘴注意。



「不过不可能是妳杀了鹤里啦,我猜其它人心里应该也都这么想。」←小鬼。



「那沟,有人要提议偶画什麻吗?没有豆话,偶来画冰箱里豆人好啰——」←明后天。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让我参加呢?」←蟋蟀。



「只是想说有一点意外是不是会比较有趣嘛。不过看来还是不行啊,果然还是要凑齐白太四个人来玩才行。老实说好了,妳超碍事的。」←蚯蚓。



「哦——被这样不亲切地对待还真新鲜耶。我好歹也拥有以各种形式担任家庭里的全方位选手的实绩喔,嗯,真的。」←租借家族。



「那就请务必让我期待妳在这里也能发挥引爆剂或其它什么的功能吧。」←花椰菜。



「请交给我吧。我过去可是人称比柏青哥店还吵,令人畏惧的喇叭景子喔,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噪音和热闹的极限吧。」←半真半假。



「白太还不回来吗?那沟,偶们要不要去找他?」←拒绝。



「说起来,有香,妳也说点话嘛,妳这样是在干嘛啊?」←游戏狂。



「……………………………………」←有香小妹妹。



「平常明明话多得要死,突然变成这样让人很不习惯耶。」←真抱歉。



「……缄默。」←转头不理。



「哈——就算故意找妳碴,妳也不会有意见吧,因为妳在缄默中嘛!」←有点得意。



「哎呀呀,其实我觉得这孩子才是最认真在玩这个游戏的人呢。」←护航。



「嗄?是吗?要是妳知道她平常有多么长舌,只会觉得她是在恶作剧啦。」←稍有不满。



「……沉思默考。」←沉思默考?微波吗?(注:沉思默考的日文发音是chinshimokkou,而日本人使用微波炉加热物品的口语是チン(chin)します)要加热吗?



「那购!」←分贝升高。



「干嘛啦!」←小今小弟。回归原点。



「我可不会让出冷气机的遥控器喔。」←非常认真的我。



「妳也麻烦看一下气氛行不行?」←妳也是喔。



「偶,讨厌助样偷偷拉拉豆啦!」←妳是在找碴吗?



「妳哪有资格说别人啊!」←这种事大致来说应该是司仪的错呢。



「需要我为妳搭配一下更适合妳的台词吗?」←例如「……」。



「他山之石;可以攻错……」←缄默。



「啊呜呜……没有欺凌的美好团体,不是很万岁吗——」←哪里万岁啊!



「啊——真是的——把焦点更集中在杀了鹤里的家伙啦!」←切实。



这样的讨论串感觉如何?不过有一部分声线零零落落就是了。嘿咻嘿咻。



老大,妳玩这种无意义的游戏玩得太过头了喔。哎呀,是吗?



在这些对话中,我可是比他们发现了更多有意义的东西喔。嗯,一定。



以公寓连续(目前暂时无此预定)杀人事件为主题的尔虞我诈游戏,就这么在被世间称为社团活动的感觉中轻松地解散了。在那之后,我们将钥匙藏在只有我们四人知道的秘密场所。因为是埋在地下,所以应该不至于被过着一般正常生活的人发现吧。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我在那之后又因为有些事而外出了。



那里虽然绝不是有趣的场所,不过看在冷气让房间很凉爽的份上,就捧场一下吧。



在那里的活动结束要回自己家以前,临时起意决定绕个路去公园整理一下推理。



要是待在家里,茜就会缠着我团团转黏在我身上,以夏天的情况来说,这种行为还真是个不带恶意的恶整呢。也想过该找个除了我之外的朋友给茜,例如彩色电视小弟,不过它的个性很现实,没有钱就不来呢。



从建筑物里带出来的冷气防护罩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热线剥去五分,我开始后悔前来公园散步的决定。这个太阳光线不只对不死(undead)生物有效,而是对所有的生物都给予致命(critical)一击。不过因为觉得若停下脚步,汗水就会喷出来,只好强忍着继续前进。呜——总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替换成了热水。我有自信,现在要是把意大利面条插进大脑里就能煮得刚刚好。真该把那把鱼尾狮刑警买给我的和式纸伞一起带出来。「喔哇剎!」满溢着肉质感的光飞到头上了,双手反射性地往头顶挥舞试图将它驱散,于是那道光缓缓地消逝了。



那道唧唧唧唧地在人头顶鸣叫的光,真面目是蝉。牠似乎是从公共用地伸出的树木前端锁定我的头顶飞落。虽然我不确定牠是不是以想要成为我同伴的视线看着我,不过我可不想要昆虫同伴啊。尤其是那些借了人类的外型,拟态活在这个社会中的家伙。



「无机质(むきしつ)」简称「虫(むし)」,我小时从不曾怀疑。「啊啊……」



以发热的手覆盖自己的脸。「……嗯?」粗粗黏黏的物质沾附在脸上。「唔唔——」将手伸回来,「喔喔喔喔喔喔喔」地大幅后仰。不过因为是自己的手所以还跟得上。呀啊!蝉在我的手里被捏烂了。残缺的几个部分还在我的手里振动,真是活跳跳。



尤其是翅膀,传来啪啪啪的感受。把掌心在附近的电线杆上擦了擦,大略地弄干净。



我刚才真的有把蝉赶走吗?还是说那只是我的错觉,实际上蝉是被我抓在手里了?算了,不管是怎样,都已经无谓地被你们看到我攻击性的一面了呢。



不过这么简单就坏掉,过程一点也不有趣,对大家真是一种损失啊。



擦完手,我再度将手盖在脸上,苦恼了起来。与其说是蝉,感觉更像是土臭味呢。



我做出一个说谎的反应。关于生物的部分,有虚假。



昨天虽然说过是第一次被生物触摸,不过,我明明就至少有被虫触摸过的经验嘛。



看来虫对我来说并不算是生物呢,呵呵呵喔呵。



明明没什么好笑的事还笑,那就是那个人自己有问题。所以我有问题。



「嗯,真的。」



将手从脸上移开,以手指抚摸一下眼皮,然后再次迈开步伐。



抵达的公园,不过是放置了游戏器材的空地,因为里头一个小孩子也没有。这个城镇的空荡似乎并没有因为占领了夜晚而满足。还是说因为是夏天,所以大家都溯着河川前往海边了呢?



老朽的板凳上贴着一张感觉已经贴了十四、五年的「油漆未干」标示,我在上头坐下。



臀部感到温热,我开始担心是不是快逐渐被烤熟了。



「进行推理的时候果然还是要在公园的长凳上才有感觉啊。」嗯嗯——我一个人点着头,摆出叼着烟斗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常识是打哪里来的,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毕竟以一名生在现代的贵族来说,哪可能毫无怨言地坐在这种似乎连烟草都会自动点燃的游乐场里,让大脑进行劳动呢?太失策了。都已经这把年纪,是不是也差不多该具备好好考虑后果之后再行动的意识比较好呢?



「……嗯?」



似乎有人在外头绕着公园跑步,那个身影独自进行着只会被人认为是遭到澳洲的气候虐待之愚行,我的眼睛不自觉地追了过去。要中止行动也得耗费相当的劳力,大脑因为嫌麻烦,便没有对这无意义的行动产生疑问。



那人经过公园入口的瞬间,眼睛和我对上了。虽然我是这么觉得,不过因为距离太远,我的眼睛只将其认知为一个黏土人偶。分不清是男女老幼,仿佛脱干水分的腐烂尸体般,肌肉紧紧地贴在身上。没有眼镜看出去的景像,让我觉得就像活在地狱里呢。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性是,其实是我的眼球以那种状态死去了。



意外的梦梗、白日梦。虽然若加把劲应该能看清楚,但外头的高温让我打消念头。



黏土愈来愈靠近,小跑步,那速度将我预估的十秒拉近成三秒,跑到我面前之后以棒球少年的风格打了招呼。「啊——妳好。」听到这声音,我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分。



「哎呀,今天第二次见面的金子同学。」



一脸平淡的脸上,浮着「我刚才就注意到妳了」的表情。



本以为他稀薄的影子会遭到阳光吞噬,没什么登场舞台的机会,没想到和他遇上的机率还挺高的,我和他之间是否牵着看不见的诅咒呢?不过我也没听过有什么看得见的诅咒就是了。骗你的。因为只要是人,都在眼前见证著名为「死」的诅咒而活。



「你这位考生在做什么呢?」



「呃,啊啊,是想转换一下心情所以出来跑几圈啦。」



满头大汗,但还是将爽朗度硬保留下个位数的金子同学式微笑。要是在这时递给他一条运动毛巾,青春指数应该会狂飙而上,但是很可惜地,这种事情并非我所望。



「天气热的时候出来跑一跑会很舒畅。在许多方面都是。」



「哦,原来你是体育系属性啊?」若是如此,那就是第一次的遭遇呢。



目前为止遇过的只有茧居系、昆虫系,还有暴力系。



朝金子同学的脚边和手中一瞥。唔嗯。四周也看了一下。唔嗯唔嗯。



「不在呢。」



「咦?啊——妳是说次郎啊?」



「不是啦。」牠对我来说就像地底世界(Pellucidar)喔。不过不是那种意思的。



「牠躲进我家凉爽的房间偷懒去了啦,那家伙是条懒虫。」



「我不就说了,我不是在说牠。」这个城镇里,无视于对话内容;净说些接不上话题的话的人还真多啊。



不过若要在金子同学和次郎之间挑一个,我会选小狗吧。



「天野,妳在这里做什么?」



「日光浴啊。因为心中有不少事担忧,想说晒晒太阳会不会让它蒸发掉。」



还有,当初选择天野这个假名,现在有点后悔了。因为这样听起来简直就让我和『那个』变成了恩爱夫妻嘛。我才不想在这种年纪就当寡妇啦!全部都是骗你的。



「啊——是这样啊……那个,我可以坐妳旁边吗?」



「请。」



金子同学加入长凳一族,几滴汗水配合他坐下的动作落在地面。



「妳不在乎会晒黑吗?啊,因为妳皮肤很白,所以我才好奇妳在不在意。」



如此指责我的那个人,肤色是比不上正牌棒球队员的浅黑。



「嗯,我不在乎,反正我也很久没晒太阳了。」



因为我的目标是变成109辣妹。骗你的。这一招会不会老梗了些?



不过,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外面生活的时候,附近的大姐姐们还挺流行的。



「这样啊。」他回答的时候偷偷瞥了我一眼,但眼睛一和我对上就立即转开。



他不会是在害羞或对我有意思吧。应该。我可没有那么自恋。



会对我一见钟情的,应该是好奇心极度旺盛的人吧。例如用筷子吃优格的人。



慎重地寻找切入角度,金子同学进行着对主题的砍伐。



「今天早上……啊——那个人……」他的头上下起伏,然后低下头。汗水又滴了下来。



「久屋太太。」乘着那股汗水的波浪,我划出救助之船,在干涸之前驶达了对岸。



「对,就是她……妳,和她在聊些什么啊?」



「哎呀,你很在意吗?」回了个蠢问题。不在意的话就不会问了啊。



「这个嘛……」「『这个嘛』是什么意思呢?你认识那位太太吗?」



逆算向量,继续以疑问回答疑问。这可是说谎的基本喔。首先就把这招不把事实挂在嘴边的秘密主义学起来吧。不过这不推荐给对己身的健全感到自负的人就是了。



金子同学看出我想问什么而露出苦笑说:「妳是反过来希望我说些关于他们的事吧?」



「哎呀,金子同学真聪明,看来往后的人生也不会浪费掉呢。」



「由我来说的话,会变成对朋友的感想就是了。」



「是吗?即使如此也请务必说给我听,这是为了达成圆满的邻里交际。」骗你的啦。



「天野,妳现在住的那一户,不久前是我朋友他们家住的地方。」



「朋友。你拥有很美好的东西呢。」嗯,真的。



「耶?啊——谢谢夸奖。我和那家伙是同社团的朋友,该怎么说呢……啊——就是那家伙杀了人,记得是杀了两个人吧?好像也杀了不少动物,不过那部分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后半已经变成自言自语还歪起头来,我也和他同步歪起眉毛。不过办不到就是了。



「那是个叫枇杷岛的女生,虽然很久以前就认识……不过她完全不和那栋公寓的孩子玩在一起,也从不和他们打交道。比他们大一岁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不过好像是因为觉得那四个人很恶心,所以和他们保持距离。」



「哦,恶心啊。」的确是。而且还很危险。



以玩游戏的感觉去杀人,这种家伙或许还有得救;但是把杀人这件事当成游戏的家伙,其价值观虽不是最差劲,但也相去不远了。



「枇杷岛的比喻是,就像被切成四块的娱蚣分不出身体接合的顺序,全搅和在一起。」



「哦——」匡当——!冲击引起一阵大脑被换新的错觉。



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对人的表现感到咋舌了呢?我突然问说不出话来。



不是四只娱蚣;而是一只娱蚣被分成四块,这样的表现手法实在太棒了。



……唔,不过,这样好像也有点怪。有点违和感。算了,现在姑且先保留。



「附近的主妇也在八卦说他们家族间的感情好过头,让人不舒服。」他这么补充。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沉浸在那表现的余韵里,所以止住呼吸,克制不让自己亢奋的意识跑到外头。



真想和那位枇杷岛来一次肆无忌惮的对话啊。不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总之,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告诉妳或许该对那些人保持一点戒心比较好。啊——像那样子聊天会被以为感情很好,也是因为这四周没什么人会这么做吧。」



「你的忠告我确实收到了。对了,你是怎么和那个枇杷岛变熟的呢?」



「啊——小学的时候那家伙是玩垒球;而我是踢足球,因为场地都是在河岸桥边的空地,大致上就是一起去那边再一起回来……这种程度的朋友。」



「你喜欢她吗?」偶尔也想试着扯一下恋爱话题。因为大家都爱看这种的嘛。



「不,这……没有啦,只是淡淡地想把她放在那种,像是有点特别的位置看待而已吧。」



「特别?」然后他的语调变得匆促:



「只是有点希望她对我的意识要是能比其它男生高出半个头左右就好了。就是希望她能意识到这身高的差异代表什么啦。大概是这样。」



语尾的着地点飘移不定,像是在看远方的人跳盂兰盆舞,从好的方面来说,应该是包含了喜剧成分的唬弄。



这个城镇里,不擅长说谎的人还真多呢。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我还不是很熟练啊。



「我家之前养的太郎好像就是被枇杷岛给杀了,害我弟看了以后遭受了精神创伤。说起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了太郎啊?」



「哎呀呀,请节哀。」我家养的贵弘是自杀的喔,很像人类吧?



「天野也碰过这种事吗?啊,因为总觉得妳好像全身都藏着隐情似的。」



「不,并没有。我拥有的只是等级还不到能冠上创伤之名的过去而已。真要说创伤的话大概就是……嗯,就是我的妹妹是一头猪吧。」



「……啊——虽然有点难开口,这是指长相上吗?」



「不不不,是更单纯的方面。以我的妹妹的身分活了十几年的人,对养育她长大的母亲来说事实上只有等同于猪圈里猪只的价值……也就是说她只是能被替换的,被消费的那一方。而虽然这些到目前为止都还仅只是比喻,结论上则是真的加以食用了……听说带着点异臭呢。」



即使如此也没有对每天的菜色加以抱怨,津津有味地吃下肚,茜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都以肉眼直接见识过「妹妹被烹煮后的肉块」了,还是不会对肉类产生排斥反应。



或许是因为缺少感情,所以才会把她养成这么钝感吧。



而且以寒舍的经济状况来说,肉类出现在餐桌上的机会也不多就是了。



「……喔。」他露出痉挛的笑容。



「刚才说的都只是打比方,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快把它忘了吧。」



「啊——我会这么做的……那个,妳卷在手上的是护身符吗?怎么好像有两个?」



「这个吗?是别人送我的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都写着『安产祈愿』就是了。对了,金子同学,我有事想拜托你。你国中的教科书如果还留着的话,明天早上可以送我吗?」



因为现在开始让我家那个学龄儿童念书,应该还来得及吧。我就不行了,一想到要现在开始从小学二年级的功课学起,我的自尊心就逼我放弃了教育。



「可以啊。啊,不如我现在去拿好了?」



「早上散步的时候再给我就好了。」拜托你仔细听别人说什么好吗?



「啊——」金子同学眨了眨眼,又开始低喃他的招牌口头禅。



「呃,那我明天早上会带次郎出来散步。」



「哦,原来你的教科书是小狗啊?看来人生的导师并没有眷顾于我呢。」



双肘支在膝上,咒骂了几句。然后在七秒之后反省这三流的行为。



然后,虽然很想把时间快转到明天早上,不过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若是要精选出场面转换的重要部分,今晚也绝对能入围呢。嗯嗯。



怠惰的饲育委员麻由子一天只对自己饲育的生物喂食一次,我得跟上她才行。这让我兴起了同样身为饲育轮值人员的竞争意识。骗你的。以我的场合来说,我饲养的生物根本连饭都没得吃呢。不过那是什么我就不说了,喔呵呵。



麻由子还是画蛇添足地左摇右晃前进。若在平日的白天出门买东西,应该会招来「去给我找葬仪社来!」这种雄壮威武的台词吧。不过她现在看来身体似乎还很完整,没有缺手缺脚呢。她今天穿的不是原本属于我的那件浴衣,而是睡衣,头发也是一副刚睡醒起来的样子。看她头发翘起来的模样,大概是有妖怪向这个城镇袭来了吧(注:出自『鬼太郎』的主角,头发感应到妖怪就会像天线竖起来)。不过,我们那栋公寓感觉也是若搞错一步就会有幽灵出现就是了。



藉由夜晚的衣裳隐藏彼此的身形,进入远离人烟的乡下道路。虽然并没有对这样的过程简直就像我们的人生这件事产生共鸣,不过光是没被人注意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个绑架和监禁行为要是被公诸于世,那可是大大不妙。我因此无谓地燃起了使命感。



一边担忧着忍者在这个城镇的夜晚可能会失业,我抵达了废弃仓库在外围待命,为了进行女佣修行而勤勉于担任一名偷窥狂。我远远地盯着,小心翼翼地不和久屋小弟对上视线。